江城远郊，端木祖祠。
夜色深沉，只有几盏长明灯在祠堂内摇曳，将供桌上密密麻麻、仿佛望不到尽头牌位的阴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火与木头腐朽的气息。
端木九静立在祠堂中央，身形挺拔如松。他面前，祖父端木怀仁背对着他，那件深色旧式长衫更衬得老人身形消瘦单薄。
“小九，跪下。”
老人嘶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端木九没有迟疑，依言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端木怀仁缓缓转过身。他脸上布满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但那双本该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牢牢锁定在端木九身上。
“我端木一族，源自周室星官，掌观星定历，卜问国运之责。历代先祖，或为帝师，或隐于幕后，平衡气运，护佑华夏。”老人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端木九的心上，“然，福祸相依。百年前，你曾祖端木擎天，为挽狂澜于既倒，强行布下‘偷天换日’之局，欲为神州窃取百年气运……最终，功败垂成，身死道消，更引来天道反噬，业力缠身。”
端木九安静地听着，这些家族秘辛，他断断续续听过一些，但从未像今天这般，被如此沉重地摊开在他面前。
“这份业力，如影随形，代代累积。到你父母一代，为寻化解之法，冒险闯入一处上古遗迹，自此……音讯全无。”提及儿子与儿媳，端木怀仁的声音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眼神中掠过深切的痛楚。
端木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上一枚温润的黑玉戒指，这是他出生时祖父便为他戴上的。
“而今，这份由天道量化的庞大业力，这份……债务，”端木怀仁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决绝，“便落在了你的身上。端木九，你是我端木家最后的嫡系传人，这债，你避无可避，必须承担！”
“债务？”端木九抬起眼，心中微震。他预想过是某种难以解除的诅咒，或是伴随终身的厄运，却没想到是如此直白，甚至带着些现代金融色彩的“债务”。
端木怀仁未再多言，而是缓缓抬起枯瘦的右手，并指如剑，于虚空中轻轻划动。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他指尖竟有点点璀璨金光凝聚，随即，一道道蕴含玄奥道韵的金色符文凭空显现，迅速勾勒、交织，化作一份光芒流转、非纸非帛的古老卷轴，悬浮于端木九面前。
卷轴散发出浩瀚、威严、不容抗拒的气息，上方两个古朴恢弘的大字——【天道】——摄人心魄。
其下，则是清晰显现的现代文字：
【债务人：端木九】
【债务类型：功德】
【债务总额：-100,000,000】
【清偿期限：30年（逾期未清偿将神魂俱灭）】
【继承确认：是\/否】
那猩红色的负号，以及后面那一长串令人窒息的零，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端木九的心口。-100,000,000！负一亿功德！而下方那一行鲜红色的小字，更是让他瞳孔骤缩——三十年，神魂俱灭。
即便他对“功德”的具体价值尚无清晰概念，但那触目惊心的颜色和天文数字，以及明确的死亡倒计时，已然带来一种灵魂层面的沉重压迫感。
“一亿……功德？三十年？”端木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干涩。他感觉自己背负的不是债务，而是一座足以压垮命运的巍峨巨山，更有一柄利剑悬于头顶。
“不错，一亿功德，三十年期限。”端木怀仁的眼神复杂无比，混杂着愧疚、怜惜，但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此乃天道契约，唯我端木氏嫡系血脉可见可签。签下它，你便是正式债务人，家族所有被天道封印之资产与秘传，将随你偿还进度，逐步解封予你。若拒签……”
老人略作停顿，语气森然：“三日之内，业力爆发，你将气运枯竭，横死当场。端木一族，血脉至此而绝。”
端木九沉默了。他看着那悬浮的金色契约，又看向祖父决绝而疲惫的面容。选择？他何尝有选择余地。要么立刻横死，要么背上这滔天债务，在三十年内去搏那一线生机。
他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戾气，但脸上，却缓缓勾勒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混合着玩世不恭与冰冷讥诮的笑容。这是他面临绝境时下意识的反应。
“好。”他未再多言，直接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指腹，将一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按向卷轴末尾的【是】字选项。
“嗡——！”
就在鲜血触及契约的刹那，整个祖祠为之震颤！长明灯焰疯狂摇曳，明灭不定。那金色卷轴骤然爆发出难以逼视的炽烈光芒，化作一道洪流，瞬间冲入端木九的眉心！
“哼！”
剧烈的痛楚如潮水般席卷他的识海，仿佛灵魂被撕裂重组。他闷哼一声，额际青筋暴起，死死咬紧牙关，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数息之后，痛感如潮水般退去。
端木九猛地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中多了一样东西——一个半透明、泛着幽蓝色微光的全息界面，静静地悬浮在他视线的正前方，清晰无比，却又仿佛独立于现实空间之外。
界面风格简洁而冰冷，带着某种超越时代的科技感。
最上方是一行庄重的大字：【天道功德系统】。
其下是核心数据栏：
【天道功德：-100,000,000】（数值呈现刺目的猩红色，字体加粗，极具视觉压迫感）
【清偿期限：29年364天23时59分】（鲜红色倒计时，精确到秒，无情跳动）
【下一解锁进度：0\/100,000功德】
【资产列表：（状态：封印中）】
【能力列表：（状态：可查看）】
他的意念微动，聚焦于【能力列表】。
界面随之切换：
【灵瞳（初级）：可视万物之气场流转，洞察能量痕迹。每日限用3次，过度使用将导致暂时性视觉功能丧失。】（状态：可激活）】
【慧耳（未解锁）】
【镜域反射（被动）：当宿主遭遇致命性诅咒、能量攻击等超自然伤害时，自动激活祖传纹镜之力，完全反弹此次伤害。每次触发后需冷却七日。（状态：已解锁，自动护主）】
看到最后一项能力，端木九目光微凝。这个被动保命技能，竟然直接解锁了？看来，这“天道系统”也并非完全不留生机。
正当他浏览这突如其来的系统信息时，端木怀仁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气若游丝，带着解脱般的疲惫：“好……好……契约已立……往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纹镜……会护你……”
端木九霍然抬头，只见祖父脸上带着一种释然与无尽眷恋交织的神情，原本勉强支撑的身躯缓缓向后软倒。
“爷爷！”
他惊呼起身，想要上前搀扶，却因身体尚有些虚软，慢了半步。
端木怀仁背靠着冰冷的供桌脚，双目安然闭合，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平和笑意，气息已绝。这位支撑家族、苦苦维系至今的老人，在亲眼见证契约成立后，终于心力交瘁，与世长辞。
端木九站在原地，凝视着祖父安详的遗容，再看向视野中那挥之不去的、猩红色的巨额债务和无情跳动的倒计时，心中五味杂陈。悲伤、愤怒、茫然，以及一股被逼至绝境后滋生的狠厉决绝，交织翻涌。
他整理衣袍，对着祖父的遗体，郑重地叩首三次。
“爷爷，安心去吧。这债……孙儿必在三十年内，连本带利，清偿干净！”
七日后，简单料理完爷爷的后事，端木九拖着简单的行囊，回到了位于江城市老城区的“听风阁”。
他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身形匀称挺拔，面容俊朗，眉目如画。只是此刻眉宇间难掩倦色。为遮掩过于锐利的眼神，他戴上了一副无框平光眼镜，顿时添了几分温文儒雅的书卷气。
抬头望向巷子深处那块历经风雨、字迹斑驳的旧招牌——“听风阁”。这是一家社区旧书店，也是祖父在城中留给他的唯一产业，他今后安身立命之所，以及……偿还那亿万家债、与时间赛跑的起点。
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陈年书卷与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书店空间逼仄，光线昏暗，几排顶天立地的老旧书架塞满了泛黄的书籍，地上也散乱堆砌着不少书册，显得有些凌乱不堪。角落处，一张斑驳的木制柜台和一台型号古旧的电脑，便是店内全部的营生家伙。
身无分文，负债一亿，期限三十年。
端木九走到柜台后，随手拿起一面小镜。镜中映出的面孔，嘴角习惯性地微扬，带着点看似洒脱不羁的弧度。然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双眸，却深邃如寒潭，冷静地审视着一切。
他放下镜子，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食指上的那枚黑玉戒指，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胸前肌肤上，那枚祖传的、此刻已与“镜域反射”能力融为一体的古老纹镜，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润气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保命底牌。
“一亿功德……靠帮人，获取真心感激……”他回味着系统灌输给他的基本规则，以及那坑爹的金钱兑换比例（现金换功德极不划算，功德换现金杯水车薪），“看来，想靠炒股炒房发财还债是行不通了。唯有从最基础的‘行善积德’做起，而且必须要快。”
三十年，一亿功德。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已无退路。
未来，从这间小小的旧书店开始，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