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入古镜漩涡的瞬间,张玄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剥离感。并非空间转换,也非时间流逝,而是一种仿佛从“存在”本身被抽离,又融入某种更加宏大本源的奇异体验。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甚至没有“我”的概念。
唯有无数流淌的、蕴含着宇宙生灭、大道本源信息的“道纹”洪流,如同温暖的泉水般包裹着他,洗涤着他的神魂、肉身乃至最根本的生命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自我”的意识重新凝聚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边界。只有无尽的、如同星云般旋转流淌的混沌气流,这些气流并非死寂,而是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造化,色彩变幻不定,时而如同初开的宇宙,时而如同终结的归墟。
在这片混沌的中央,悬浮着三样事物。
左侧,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散发出亿万种法则波动的“光”。它仿佛是一切神通、一切术法、一切大道的源头,看上一眼,就让人有种悟透万法、立地成圣的错觉。
右侧,是一滴沉重无比、仿佛承载了诸天万界所有山岳重量的“暗金色水滴”。它散发出永恒不灭、万劫不磨的意境,似乎是肉身成圣、力之极致的终极体现。
而居中的,则是一枚朴实无华、没有任何光泽、甚至看不清具体形状的“种子”。它静静悬浮,不散发任何波动,却仿佛是整个混沌的核心,所有的气流都围绕着它缓缓旋转,带着一种“无中生有”、“道生一”的终极韵味。
三样事物,代表着三条截然不同,却都通往无上之境的道路。
万法之源!力量极致!大道之种!
任何一样,都足以让外界的大能者疯狂!
张玄真的心神瞬间被那居中的“大道之种”所吸引。并非另外两者不够诱人,而是在看到这种子的刹那,他体内的《九霄镇狱经》、星枢残片、戊土碎片、乃至那缕紫气,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欢欣与共鸣!
与此同时,另外四道身影也几乎同时在这片混沌中凝聚。
青冥剑子出现,他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万法之源”的光团吸引,那其中蕴含的无穷剑道至理,让他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嗡鸣起来。
万兽山兄长现身,他死死盯着那滴“暗金色水滴”,眼中爆发出极致贪婪与渴望,那纯粹到极致的力之大道,正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星辰殿星子周身星辉摇曳,他的目光在“万法之源”和“大道之种”之间徘徊,似乎在艰难抉择,那万法之源蕴含的星辰终极奥秘对他吸引力巨大,但那大道之种却给他一种更加本质的呼唤。
圣女的身影最后浮现,幽冥之气在她周身沉浮,她的目光清冷,扫过三样事物,最终却落在了那枚看似平凡的“大道之种”上,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没有宏大的声音宣布规则。
但一股无形的意念,如同春风化雨般,融入了五人的心神,让他们瞬间明悟了此地的规则。
第九层,没有战斗,没有考验。
只有选择。
选择一样你认为最适合自己的“道基”,然后……尝试承载它。
成功者,可得无上传承,奠定真正的成道之基。
失败者,将一无所获,但亦可安然离开。
选择,看似简单,却比任何战斗都更加凶险。因为这选择的,将是他们未来道途的终极方向,一旦选定,几乎再无更改的可能。而且,承载这等层次的道基,其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对意志、对根基、对道心的终极考验!
几乎在明悟规则的瞬间,万兽山兄长第一个动了!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兴奋咆哮,化作一道血光,直扑那滴“暗金色水滴”——力量极致!
他的选择毫不意外,纯粹的力量之路,最适合他这般的体修。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那水滴的刹那——
嗡!
那滴暗金色水滴微微一颤,一股无形却沉重到仿佛能压塌万古星空的力场骤然爆发!
万兽山兄长的动作瞬间凝固,他脸上兴奋的表情僵住,转而变成了极致的痛苦与扭曲!他感觉仿佛有无数个大世界同时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那强横无匹的肉身,在这纯粹的力量道基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他怒吼着,疯狂催动气血,伴生荒兽虚影与他完全融合,试图强行扛起这份“力量”!
但仅仅坚持了三息!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倒飞出去,周身气血瞬间萎靡,光芒一闪,直接消失在这片混沌空间——他承载失败,被传送出了万星塔。
第一个淘汰者出现,而且是在尝试承载的瞬间就失败!
剩下的四人心中一凛,脸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青冥剑子眼神锐利如剑,他并未急于选择,而是将自身剑意提升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开天之剑,然后才缓缓走向那团“万法之源”。
当他靠近时,那光团中顿时分化出无穷无尽的剑道法则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那是超越了世间一切剑谱、一切传承的终极剑道奥秘!
青冥剑子身体剧震,脸上露出了痴迷与痛苦交织的神色。他在疯狂吸收、理解这些信息,但他的剑心,他那原本纯粹无比的剑道,在这无穷剑道奥秘的冲击下,开始变得驳杂,甚至出现了裂痕!
他在迷失!万法虽好,但若不能融为一炉,归于己道,最终只会被万法同化,失去自我!
他盘膝坐下,额头青筋暴起,以无上意志对抗着万法洪流的同化,试图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剑道之路。他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星辰殿星子深吸一口气,他最终做出了选择,走向了那枚“大道之种”。他的道路本就是追寻星辰本源,这枚种子似乎与他最为契合。
当他靠近种子时,种子微微一颤,散发出一种包容万象、衍化周天的道韵。星子周身的星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融入种子周围的混沌气流中。他并未感受到直接的冲击或压力,反而有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但他很快发现,这种“融合”并非单向。那枚种子在吸收他星辉的同时,也在以一种更加本质的方式,解析、重构他的星辰之道!仿佛要将他毕生所学,都打散、重炼,纳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本源的体系之中!
这是一种温和却更加彻底的“洗礼”!如果他自身的“星辰之道”不够坚定,不够独特,很可能就会在这洗礼中被彻底同化,失去自我,虽然可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那将不再是“他”的道。
星辰殿星子脸色变幻,全力守护着自身道心的核心,与那大道之种进行着无声的较量与融合。
现在,只剩下张玄真与圣女,还未做出选择。
圣女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枚“大道之种”上,她缓缓走上前。当她靠近时,那枚一直平静的种子,竟然微微震动了一下!种子周围流淌的混沌气流,与圣女周身的幽冥之气接触,并未产生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如同阴阳轮转般的平衡。
那枚种子,似乎对圣女的幽冥之道,也产生了某种“兴趣”?或者说,认可?
圣女伸出纤手,轻轻触碰向那枚种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激烈的对抗。种子的道韵与她的幽冥之气缓缓交融,仿佛在相互试探,相互理解。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闭目沉浸在了这种奇特的感悟之中。她的承载过程,看似最为平和,却同样充满了未知。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玄真身上。
三样道基,力量极致已被证明不适合他(从万兽山兄长的失败可知),万法之源正在与青冥剑子激烈对抗,大道之种则同时被星辰殿星子和圣女尝试承载。
他似乎……没有选择了?
不。
张玄真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牢牢锁定着那枚“大道之种”。并非因为别无选择,而是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本源、最强烈的渴望与共鸣!
他修炼的《九霄镇狱经》,本就是古道廷镇守一脉的核心传承,追求的是镇压万法、守护正道的“大道”!他体内的星枢残片、戊土碎片,乃至第七镇守使的传承紫气,其根源,都指向这枚种子所代表的“道”!
这枚种子,仿佛就是他道途的最终归宿!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坚定地走向那枚悬浮在混沌中央的种子。
当他靠近时,与星辰殿星子和圣女都不同。
那枚一直平静的“大道之种”,在感应到他的气息的刹那,骤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温润而浩瀚,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神物,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嗡——!
整个混沌空间都随着种子的光芒而震动!无数大道纶音凭空响起,亿万混沌气流如同朝拜君王般,向着张玄真所在的方向汇聚、盘旋!
星辰殿星子和圣女同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震惊地看向张玄真。他们能感觉到,那枚种子对张玄真的“回应”,远远超过了他们!
青冥剑子也从万法洪流中勉强分出一丝心神,看到了这惊人的景象。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枚“大道之种”,竟然主动地、缓缓地,飞向了张玄真!然后,在他没有任何抵抗,甚至完全放开身心接纳的情况下,轻飘飘地,融入了他的眉心识海!
没有对抗,没有洗礼,没有重构!
只有一种……圆满的、和谐的、仿佛游子归家般的融合!
轰!!!!!!!!!
当种子融入识海的刹那,张玄真只觉整个灵魂、整个生命都得到了一种本质的升华!
无穷无尽的大道奥秘,并非以信息洪流的方式强行灌输,而是如同早已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记忆被唤醒,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他的心间。
《九霄镇狱经》后续的、更加深奥的功法篇章——直至大罗乃至更高的境界,清晰浮现。
星曜御界诀的终极形态——执掌星辰,划定疆域,一念成界!
关于古道廷、关于巡天盟、关于“大寂之荒”、关于那场导致一切崩灭的终极秘密的碎片信息,如同拼图般开始汇聚、清晰。
甚至,还有一丝……关于如何跨越无尽星海,定位并回归地球的……微弱指引!
这枚“大道之种”,并非某种外来的力量,而是……他这一脉古道廷传承者,应有的、缺失了的……最核心的“道统真种”!
万星塔第九层,这所谓的最终机缘,根本就是为了等待他这样的、身负正统古道廷传承的后来者!这仿制的万星塔,其最核心的使命,或许就是守护这枚“真种”,等待真正有资格的人到来!
他,张玄真,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他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蜕变!金丹圆满的壁垒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一股更加浩瀚、更加本质的力量在他体内孕育、诞生!
元婴的大门,正在向他轰然洞开!
而与此同时,在这片混沌空间的深处,一双仿佛沉睡了万古、蕴含着无尽沧桑与欣慰的眼眸,缓缓睁开,静静地注视着正在发生蜕变张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