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城,作为第三十三天域的核心,其宏伟与繁华远超张玄真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整座城池并非建于大地,而是由无数悬浮的岛屿、宫殿、楼阁通过虹桥与阵法连接而成,如同星罗棋布,拱卫着中央那座巍峨的万星塔。
塔高不知几许,直插入缥缈的云层深处,塔身流淌着实质般的星辉,仿佛是由无数颗微缩的星辰熔铸而成。仅仅是靠近,便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上古的苍茫与威严,令人神魂悸动。
此刻,万星塔下方那片足以容纳百万人的巨大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来自天域各方势力的修士齐聚于此,气息驳杂而强大,最低也是筑基后期,金丹修士比比皆是,甚至不乏一些气息晦涩、显然是压制了修为的元婴老怪前来观摩。
玄黄大世界疆域辽阔,人口兆亿计,能获得万星塔试炼资格的,无一不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是真正的天才汇聚。
张玄真与圣女在戍火星的队伍中,并不算起眼。霍山亲自带队,王客卿、赵锋统领以及另外几名获得资格的戍火星年轻修士一同前来。
“看,那是‘青冥剑宗’的剑子,据说已领悟剑意通明,曾一剑斩落过域外天魔!”
“万兽山的那对兄妹才可怕,能与伴生荒兽合体,战力直逼金丹圆满!”
“还有星辰殿本代的‘星子’,据说出生时便引动周天星辉灌体,对星辰法则的亲和力旷古烁今……”
周围传来阵阵议论声,指向那些气息格外引人注目的天才。张玄真目光扫过,将那些人的样貌气息记在心中。这些都是他此次试炼的潜在对手。
辰衍巡星使也出现在了星辰殿的队伍前方,他感受到张玄真的目光,遥遥点头示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就在这时,万星塔底层那扇铭刻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巨大石门,缓缓洞开。门内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旋转的、深邃的星空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与空间波动。
一个宏大的声音,如同天宪,响彻在每个人脑海:
“万星塔启,试炼开始!”
“所有试炼者,入塔!”
“塔内生死自负,机缘各凭本事!”
“登临九层者,可得‘星耀’称号,享殿主亲赐!”
声音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数千名试炼者,顿时化作一道道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般,争先恐后地射向那星空漩涡。
“张长老,幽玥长老,保重!”霍山沉声道。
“尽力即可,安全第一。”王客卿也嘱咐了一句。
张玄真与圣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身形同时一动,并未急切前冲,而是混在人群中,不疾不徐地飞入了那星空漩涡。
强烈的空间转换感传来,与之前使用跨星台的感觉类似,但更加深邃。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星空走廊,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时,张玄真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塔内景象,而是一片无垠的、灰蒙蒙的虚空。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寂静与虚无。甚至连自身的法力、神识,都被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仿佛变成了凡人。
“第一层,问道之心。”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作用于心神,“在此静坐,直面本心。道心不坚,杂念丛生者,淘汰。”
声音消失,空间重归死寂。
张玄真盘膝虚坐,收敛所有杂念,紧守灵台。《九霄镇狱经》的心法自然流转,镇狱金丹虽被压制,但那股镇压己身、万邪不侵的意蕴却深入骨髓。
起初,并无任何异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极致的寂静与虚无中,内心深处那些被刻意遗忘或压抑的念头,开始如同水底的淤泥般,悄然泛起。
他仿佛回到了穿越之初的地球,看到了车水马龙的都市,看到了曾经的亲人朋友,一种名为“乡愁”的情绪悄然滋生,带着无尽的诱惑,似乎在问他:“修行为何?长生为何?不若归去……”
景象变幻,他又看到了北寒仙域,看到了冰魄仙府的追杀,看到了寒戟等人临死前的怨毒眼神,一股暴戾的杀意开始升腾:“杀!杀光所有敌人!以杀证道,快意恩仇!”
紧接着,是破碎星墟的惨状,是暗影之主的恐怖,是摇光、寒螭副将牺牲时的悲壮,一种沉重的责任与无力感涌上心头:“守护?何其艰难!独自逍遥,岂不更好?”
甚至,连对圣女那丝若有若无的微妙情愫,也被放大,化作了旖旎的心魔幻境,试图扰乱他的道心……
种种幻象,七情六欲,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心神。这些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念头,只是平日被强大的意志和修为压制着。而在此地,在这剥离了所有外力的“问道之心”空间,它们被无限放大,成为了最凶险的考验。
张玄真眉头微蹙,心神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但他道基之稳固,远超同阶。镇狱金丹的核心,那一丝得自第七镇守使的传承紫气微微荡漾,散发出清静无为、守护正道的本源道韵。
“虚幻终究是虚幻。”
“我的道,是守护值得守护之人,是探寻大道终极,是打破一切枷锁,得大自在,大逍遥!”
“地球是故乡,但前路在星空!”
“杀戮是手段,非是目的!”
“责任虽重,吾往矣!”
“情愫……顺其自然,不滞于物!”
他一遍遍叩问自己的本心,将那些纷杂的念头一一辨析,该斩断的斩断,该接纳的接纳,该引导的引导。他的道心,在这不断的拷问与锤炼中,非但没有崩溃,反而愈发剔透、愈发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所有的幻象、所有的杂念,如同潮水般退去。灰蒙蒙的虚空开始崩塌,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他出现在了一条宽阔的、由星光铺就的阶梯前。阶梯蜿蜒向上,没入云雾之中,看不到尽头。而在他身旁,陆续有其他试炼者的身影浮现,但数量明显比进入时少了许多,粗略一看,竟已淘汰了近三成!不少人脸色苍白,眼神恍惚,显然在问道之心中受损不轻。
圣女的身影几乎与他同时出现,神色依旧清冷,仿佛刚才经历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清风。
张玄真看向她,微微颔首。两人都明白,这第一层,考验的并非实力,而是修行者最根本的向道之心。心志不坚者,哪怕天赋再高,也难有大成就。
“第一层通过,可入第二层‘万法之渊’。”宏大声音响起。
没有片刻休息,考验接踵而至。
张玄真与圣女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星光阶梯。
甫一踏上阶梯,周遭环境骤变!不再是宁静的星空之路,而是瞬间落入了一片狂暴的能量海洋!
左侧是滔天的紫色雷海,电蛇狂舞,散发出毁灭的气息;右侧是幽蓝色的玄冰风暴,寒气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前方则是呼啸的庚金飓风,无数风刃如同实质,切割虚空;头顶更有陨石天火,如同雨点般砸落!
万法之渊!模拟各种极端环境与能量攻击,考验修士的应变能力与功法根基!
狂暴的能量瞬间将两人吞没。张玄真周身清光亮起,镇狱元炁化作坚实的护体罡罩,将袭来的雷霆、冰霜、风刃、火焰尽数挡下。但那些能量属性各异,冲击方式不同,护体罡罩剧烈波动,元炁消耗极快。
他必须不断调整元炁属性,以相克之道应对不同属性的攻击。时而引动雷光淬体,时而以纯阳之火融化玄冰,时而以至柔之水劲化解庚金之锐,时而又需凝聚土行之力硬抗陨石轰击……
这对修士的功法包容性、元炁掌控力、以及瞬间的应变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张玄真将《九霄镇狱经》运转到极致,这门功法包罗万象,本就对各类能量有极强的适应性。他如同磐石,在狂暴的能量浪潮中稳步前行。同时,他也在仔细观察这些能量的运行规律,将其视为一种另类的修炼,不断锤炼自身元炁,加深对五行、风雷等基础法则的理解。
圣女的表现则更为诡异。她并未施展强大的防御法术,只是周身幽冥之气流转,那些狂暴的能量在靠近她一定范围后,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偏转、削弱,甚至有一部分被幽冥之气悄然吞噬,化为了她自身的力量。她的幽冥之道,似乎天生就擅长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中汲取养分。
两人一稳一奇,在这万法之渊中稳步推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轻松。阶梯之上,不时有试炼者护体罡罩破碎,被雷霆劈成焦炭,被玄冰冻成冰雕,被风刃切割成碎片,或者被天火陨石砸成肉泥……惨叫声此起彼伏,光芒闪烁间,一道道身影被判定“死亡”,传送出塔。
这就是万星塔试炼的残酷,机缘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步踏错,便是身死道消!
张玄真目光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他一步步向上,承受着万千法术的洗礼,体内的镇狱金丹在高压下反而愈发凝练,元炁更加精纯。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星曜御界诀”中引动外界能量的部分,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知闯过了多少重能量风暴的洗礼,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悬浮在能量乱流中的星光平台。
第二层,通过!
平台上,通过者的数量再次锐减,已然不足进入时的一半。剩下的人,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张玄真与圣女踏上平台,目光扫过众人。他们看到了那位青冥剑宗的剑子,周身剑气凛然,衣袂飘飘,似乎并未在万法之渊中耗费太多力气。也看到了万兽山的兄妹,哥哥身形魁梧,隐隐有兽影浮现,妹妹则娇小灵动,眼神狡黠。星辰殿的星子被浓郁的星辉笼罩,看不清具体容貌,但气息深不可测。
众人彼此打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能走到这里的,没有弱者,都是接下来各层竞争的强劲对手。
短暂的休整后,宏大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层通过,可入第三层‘星辰幻海’。”
新的挑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