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来自观测塔深处的低沉咆哮,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的苍凉、暴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重重地砸在张玄真与圣女的心头。
塔中有活物?!
这个念头让两人背脊同时升起一股寒意。一座被“荒”肆虐、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塔,其内部竟然还有生命存在?那会是怎样的存在?是古道廷的幸存者?还是…被“荒”侵蚀异变后的恐怖怪物?
那咆哮声只响了一次便沉寂下去,仿佛只是一个沉睡巨兽无意识的呓语。但观测塔表面那些残存符文闪烁的微光却并未立刻熄灭,依旧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在这昏黄死寂的世界中显得格外诡异。
张玄真丹田内的星核与黑色玉简的灼热共鸣也渐渐平复,但一种无形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牵引感却愈发清晰,指向那残破的巨塔。
“塔中有东西…在呼唤星核…”张玄真声音低沉,目光死死盯着远方那如同伤痕般矗立的巨影,“或许是观测塔残存的核心,或许是…别的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他们必须进入那座塔。不仅是出于对真相的探寻,更因为那种呼唤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宿命感。
然而,眼前的困境并未改变。伤势未复,环境恶劣,危机四伏。
“当务之急,仍是恢复实力。”圣女冷静地道出关键,“以此地荒芜之力的侵蚀速度,若无十足把握,贸然靠近那座塔,无异于自寻死路。”
张玄真压下心中的悸动,重重点头。两人不再犹豫,立刻于这临时找到的废墟穹窿下盘膝坐定,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灵石丹药,对抗着无处不在的荒芜侵蚀,争分夺秒地恢复着。
数个时辰后,两人先后睁开眼。丹药之力已化开,伤势稳定了不少,道元也恢复了六七成,但神识的疲惫和此地环境带来的持续压力,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彻底消除。
“不能再等下去了。”张玄真起身,撤去阵法,“此地荒芜之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拖延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必须趁现在状态尚可,向巨塔方向探索,寻找机会。”
圣女颔首同意。
两人再次踏上征程,依旧不敢飞行,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废墟残骸间穿行,朝着那遥远却仿佛亘古不变的塔影前进。
越是靠近巨塔,脚下的黑色尘埃就越厚,其中开始出现更多奇异的碎片:焦黑的玉石、断裂的符文柱、甚至还有一些凝固的、如同琉璃般的奇异金属液滴,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波动和残留的荒芜气息。
空气中那股侵蚀之力也愈发浓烈,护体道元的消耗速度明显加快。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波那种由残骸拼凑而成的变异怪物。这些怪物的实力有强有弱,弱的仅相当于筑基期,被随手灭杀;强的则足以媲美金丹后期,且身体更加坚固,污染能量更强,甚至懂得简单的配合,给二人带来了一些麻烦,但都被他们有惊无险地解决。
张玄真发现,运用蕴含星辰之力的攻击,对这些怪物的克制效果尤为显着,似乎星辰之力能有效净化那种荒芜污染。
在清理掉一拨五只金丹中期实力的怪物后,张玄真在一堆怪物的残骸下,发现了一块半掩埋的、相对完整的青铜腰牌。
拂去上面的黑尘,腰牌上刻着一副星辰环绕古塔的图案,下方还有几个模糊的古字:【巡天卫·庚柒伍】。
巡天卫?这似乎是古道廷的一种守卫称号。
他收起腰牌,继续前进。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穿越了一片由无数巨大骨骼堆积而成的可怕丘陵后,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大地不再是厚厚的黑尘,而是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炼后的琉璃状质地。这里几乎没有大型的废墟残骸,只有零星散落的一些焦黑晶体。
而在这片区域的中心,赫然矗立着几尊……人像?
那不是雕像,而是几个真正的人!
他们身披早已破损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制式风格的星辰战甲,保持着各种战斗或防御的姿态,如同化石般凝固在那里。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化的暗红色物质,仿佛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瞬间吞噬了所有生机并凝固于此。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决绝、不甘的表情,栩栩如生,跨越了万古岁月,诉说着当时的绝望。
“是古道廷的修士…他们在此地与‘荒’战斗,最终被…”圣女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些修士生前实力绝对不弱,至少也是元婴级别,却落得如此下场。
张玄真默默行了一礼。这些是真正的先驱者和殉道者。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目光无意中扫过其中一尊凝固修士微微张开的手掌。在那琉璃化的指缝间,似乎有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闪过。
他小心地以星辰剑罡,极其轻柔地剥开那层脆硬的琉璃化物质。
一枚巴掌大小、呈八边形、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细密符文的暗金色罗盘,露了出来。
这罗盘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经历了万古岁月和“荒”的侵蚀,竟然依旧保存完好,只是光泽略显黯淡。在其中心,镶嵌着一枚微小的、正在缓缓自行旋转的透明晶体,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
张玄真小心翼翼地将罗盘取出。指尖触碰的瞬间,丹田星核再次传来轻微的共鸣!
与此同时,那罗盘中心的透明晶体猛地亮了一下,投射出一幅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立体路线图,路线图的终点,赫然指向远处的观测塔,并在塔身偏下的某个位置做了一个闪烁的标记!
但这影像只是一闪而逝,便迅速黯淡下去。
“这是…观测塔内部的部分结构图?”张玄真又惊又喜!这绝对是意外的巨大收获!
他尝试向罗盘注入星辰道元,罗盘表面的符文微微亮起,但那立体路线图却无法再次显现,似乎能量不足,或者损坏严重。
“需要温养,或者找到合适的能量源。”张玄真判断道,但仍如获至宝地将罗盘收起。这可能是他们进入那座危险巨塔的关键!
有了这个发现,两人精神稍振,继续向前。
终于,在又避开了一处不断散发出扭曲力场的空间裂缝区域后,他们抵达了那片环绕观测塔的、最为危险的“破碎镜面”区域边缘。
从这里看去,观测塔那残破的塔身仿佛近在咫尺,其上巨大的创伤和斑驳的岁月痕迹令人触目惊心。塔身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无数空间碎片悬浮、流转、碰撞、湮灭,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生命禁区。那恐怖的空间毁灭之力,远超之前的虚空通道。
根本无法强行穿越!
“看来,必须找到正确的路径。”张玄真望着那片死亡区域,眉头紧锁。那罗盘指示的入口,就在这片区域之后。
两人沿着这片破碎区域的边缘小心移动,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安全路径或入口。
然而,走了许久,眼前除了扭曲破碎的空间,别无他物。
就在两人心情逐渐沉重之时,张玄真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头望向侧后方的一片废墟。
“有人!”他低喝一声,瞬间收敛所有气息,拉着圣女隐匿到一块巨大的金属残骸之后。
圣女也几乎同时感知到了异常。
只见远处那片废墟的阴影中,一道身影正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缓缓地、僵硬地“走”了出来。
那并非之前遇到的变异怪物,而是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破烂不堪、沾满黑尘的灰色长袍,身形干瘦佝偻,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他的动作缓慢而僵硬,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协调感。
最让人注意的是,他周身竟然没有丝毫灵力或生机波动,也没有被荒芜之力侵蚀的迹象,就像…一具行走在末日废墟中的干尸。
但张玄真和圣女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在这个绝对死寂、连变异怪物都充满暴虐气息的世界里,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人”,反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那灰袍人似乎并未发现他们,只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废墟间缓缓行走,时而停下,用干枯的手掌抚摸那些焦黑的残骸,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转向了张玄真二人藏身的方向。
兜帽之下,并非预想中的干尸面容,而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的黑暗!唯有两点苍白的光点,如同眼睛,定格在那个方向!
他…发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