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喧嚣依旧,人流如织。
张玄真面色如常,信步走向那处不起眼的角落摊位,目光随意地扫过地上摆放的那些品相普通的寒铁矿、冰棱石以及几根低阶冰原狼的兽骨,仿佛只是一个被吸引的普通顾客。
那邋遢老者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对走近的张玄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看上什么自己看,价格公道。”
然而,在张玄真远超同阶的神识感知下,却能察觉到对方体内气息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以及隐藏在浑浊眼神深处的一丝警惕与审视。
张玄真蹲下身,拿起一块看起来稍显特别的、带着丝丝缕缕银线的深蓝色矿石,随口问道:“老板,这‘冰芯银母’怎么卖?含量似乎不高啊。”
他故意说错矿石名称,语气带着一丝外行人的试探。
老者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目光扫过矿石,沙哑道:“道友看错了,这是‘寒纹铁’,不是什么冰芯银母。十块下品灵石。”
语气平淡,应对自然,毫无破绽。
但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张玄真敏锐地捕捉到,那丝阴冷死寂的气息又泄露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却更加清晰——确实是幽冥道功法特有的那种味道,与死寂荒原的荒芜死气不同,更偏向于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魂煞之气。
张玄真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恍然和些许尴尬:“哦?是寒纹铁啊,瞧我这眼力。罢了,品相一般。”他放下矿石,看似随意地又拿起那几根冰原狼兽骨,“这些兽骨倒是完整,用来炼制些低阶符笔倒是合适,怎么卖?”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价,一边暗中催动《太乙金华宗旨》,一缕极其隐晦、纯净而凝练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向老者眉心祖窍!
他并非要攻击,而是要更深层次地感知对方神魂的本质,并尝试在其不设防的神魂深处,埋下一缕极难察觉的神识印记,以便后续追踪。
这一手神识运用之法,精妙绝伦,远超寻常元婴修士所能理解。
那老者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耷拉的眼皮猛地抬起一丝缝隙,浑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金丹后期修士,竟然拥有如此恐怖而诡异的神识造诣!那缕神识纯净而凝聚,带着一种直指本源的穿透力,竟让他隐藏极深的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仿佛要被看穿一切!
他体内那股阴冷的力量几乎要本能地反击,但被他以极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此刻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借此掩饰瞬间的失态,沙哑道:“咳咳……五……五块下品灵石一根……咳咳咳……”
就在他心神震荡、全力压制体内力量、抵抗神识探查的这电光火石间,张玄真那缕神识已然完成了其真正目的——一枚由《太乙金华宗旨》修炼出的、极其隐晦的“太乙神念种”,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对方神魂波动的最深处,如同水滴入海,再无痕迹。
除非有修为远高于张玄真、且同样精通炼神之道的大能仔细探查,否则绝难发现。
目的达到,张玄真见好就收,立刻收回了神识,脸上露出一丝嫌弃:“五块?贵了贵了,这品相,三块顶天了。”他放下兽骨,拍拍手站起身,仿佛只是一个讨价还价失败的顾客,摇摇头转身离开,汇入了人流之中。
那老者停止了咳嗽,低着头,隐藏在阴影下的脸庞神色变幻不定,惊疑、愤怒、还有一丝后怕。
“刚才那人……究竟是谁?金丹修为,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的神识?难道是冰魄道隐藏的老怪物?还是……冲着我来的?”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镇定。
他再也顾不得摆摊,匆匆将地摊上的东西一收,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人群,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并向上面汇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他却不知道,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已无法摆脱张玄真的追踪。
……
远离坊市后,张玄真在一处僻静冰林停下脚步,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那枚“太乙神念种”传来的微弱波动。
对方移动速度极快,且方向飘忽不定,显然是在故意绕路,防止有人跟踪。最终,其位置在冰魄道山门外数百里的一处偏僻冰谷中停了下来,似乎那里是他们的一个临时据点。
“果然有同党。”张玄真目光微冷。一个筑基期的探子不可能有如此缜密的反跟踪手段,必有更高阶的修士接应。
他并未立刻采取行动打草惊蛇,而是返回了清寒洞。
接下来的几日,他一边继续潜修,一边分出一缕心神,遥遥感应着那枚神念种。
通过神念种偶尔传来的、对方心神剧烈波动时泄露的零星碎片信息,他逐渐拼凑出一些关键情报:
这些幽冥道修士,并非冲着他来的,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即将开启的玄冰秘境!
他们似乎在图谋秘境深处的某样东西,并非明面上的“冰煞幽泉”,而是另有所指,似乎与某种“封印”有关。他们计划在秘境开启、各方势力混乱争夺之时,暗中行事。
此外,他还捕捉到了几个零碎的词语:“圣女”、“唤醒”、“万魂幡”……
“圣女?唤醒?”张玄真眉头微皱。幽冥道圣女?他们要在秘境中唤醒什么?听起来绝非好事。那“万魂幡”更是显而易见的大凶之器,需要收集无数生魂祭炼。
幽冥道行事,果然一如既往的诡秘邪恶。
就在秘境开启前十天,那枚神念种传来的波动忽然变得强烈而清晰,似乎对方正在举行某种仪式或密会,心神激荡,防备松懈。
一段较为完整的信息碎片被张玄真捕捉到:
“……秘境核心……冰封王座……圣女需以其血脉……唤醒沉睡的古老契约……打开通往‘幽狱’的通道……”
“……冰魄道那群蠢货……只知争夺幽泉……却不知真正的宝藏为何……” “……各方混战之时……便是吾等最佳时机……” “……务必确保‘引魂香’在秘境开启前散布出去……”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对方的戒备似乎又重新加强。
但获取的情报已然足够惊人!
“冰封王座?古老契约?幽狱通道?”张玄真眼中寒光闪烁。虽然他还不完全明白这些词的含义,但毫无疑问,幽冥道在图谋一件极大的阴谋,一旦成功,恐怕会给整个玄冰秘境,甚至北寒仙域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而那“引魂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是用来暗中控制或影响其他修士的邪门手段。
“看来,这次秘境之行,不会太平静了。”张玄真喃喃自语。
他原本只想寻找星门,如今却意外撞破了幽冥道的阴谋。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那“冰封王座”听起来就非同寻常,会不会与他要寻找的星门有所关联?
他沉吟片刻,取出那枚玄冰令。令牌此刻已然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寒意,并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预示着秘境即将开启。
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他起身,再次离开洞府,这一次,直接前往了玉衡峰的主殿,求见寒珏真人。
有些情报,是时候有限度地分享给此地的“地主”了。毕竟,阻止幽冥道的阴谋,也需要借助冰魄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