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集：狱锁邪影
锦绣华庭售楼处一时门庭若市，原本无人问津的“鬼楼”摇身一变，成了市民口中趋之若鹜的“福地”。李家困局不仅解除，那被阳谷蕴灵阵滋养过的土地，仿佛自带温度与祥和的气息，房价一路飙升，楼盘销售异常火爆。李家主脸上的愁云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意气风发的红光。
这天下午，李家主亲自驾车，载着刘璐瑶来到了锦绣华庭视野最佳、灵气汇聚最为温煦的一栋楼王顶层复式。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阳光透过特意选配的玻璃，将室内映照得格外通透温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与舒畅感。
“璐瑶啊，叔叔知道你和文杰从小玩到大，情同兄妹。这次李家能渡过难关，全赖陆离出手。”李家主笑容满面，语气恳切，“陆离那孩子我是了解的，直接送他什么，他是断然不会收的。这房子，环境还行，风水嘛…更是这块地最好的位置了，就算是叔叔送给你的一份小礼物，也是我们李家对陆离的一份心意。你住在这里，安全、舒适，叔叔和你文杰哥哥也放心些。”他特意强调了“陆离的心意”和“安全”，目光慈和地看着刘璐瑶。
刘璐瑶看着这明亮奢华的空间，感受着周围不同于别处的、如同泡在温泉水中的舒适感，心中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她知道李家主所言非虚，以陆离的性格，绝不会接受如此馈赠，但送给自己…她内心挣扎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李叔叔…这太贵重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家主大手一挥，爽朗笑道，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刘璐瑶收下，陆离那边，多少算是迂回地表达了李家沉重的谢意。
------
与此同时，李家通过李伟警官这条线，结合前期掌握的商业竞争线索和陆离那天在工地清除阴邪之物后留下的、指向性极强的微弱残余能量场特征（虽然李伟根本无法理解那是什么，只觉得是某种“痕迹”），顺藤摸瓜，终于锁定了当初布下歹毒阵法的那个所谓“风水师”。几番斗智斗勇，甚至动用了非常规手段施加压力，这个被收买的邪派风水师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铁证面前彻底崩溃。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风水师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声音沙哑地交代：“……是…是王家…王家的王经理，王霸…他找我做的…给了我一大笔钱…说只要搞垮李家这块地…后面还有重谢……”
“王霸？”负责审讯的刑警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哪个王霸？是不是那个因为组织强迫卖淫、逼良为娼，把几个在校女学生害得很惨，被判了重刑的家伙？”
“对…就是他！”风水师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就是他…他指使的…”
消息传到李家主和陆离耳中。书房里，李家主脸色铁青，一拳砸在红木书桌上：“王霸？！这个畜生！他不是被判了十几年，关在城郊的重刑犯监狱里吗？他怎么还能遥控外面的事？！”
陆离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在紫檀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李家楼盘…聚阴怨煞阵…那手法，那核心怨气的提炼方式，那股子刻意追求极致阴毒的味道…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如同沉在湖底许久的气泡，终于挣扎着浮上心头。
“布阵的手法…有点眼熟。”陆离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家主一愣：“眼熟？”他没想到陆离会关注这个。
“嗯。”陆离微微蹙眉，似乎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虽然整体很粗糙，但某些细节…比如利用特定亡魂怨念增幅阴煞的方式，还有阵法核心那种通过痛苦汲取力量的特质…” 他的手指停顿下来，脑海中骤然闪过登家废墟之上，那场倾盆大雨也冲刷不掉的、令人灵魂都感到粘稠恶寒的阴冷气息！那股气息的核心，似乎就带着这种…通过极致痛苦与背叛来榨取能量的烙印！
这感觉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记忆的薄膜。登家！那个血色的灭门之夜！那种邪异、粘稠、仿佛能将一切光明都吞噬的阴冷怨毒！
一股寒意顺着陆离的脊椎悄然爬升。王霸？那个只会用下三滥手段、仗着家世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他怎么可能和登家覆灭那种层次的力量扯上关系？他绝对没有这个本事布置登家那种规模的献祭！
难道…背后另有其人？或者，仅仅是自己多虑了，两者只是某种巧合性的手法类似？
------
陆离的疑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他心头久久不散。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李伟的电话。
“李警官，麻烦你再帮我查个人，”陆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王霸。他在监狱里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李伟明显沉默了几秒，显然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并且深知其背后的麻烦。片刻后，他沉声应道：“好，陆先生，我尽力。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您知道，监狱系统，水有时候比想象的深。”
几天后，一份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官方印章的加密文件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陆离手中。文件里的内容，饶是陆离心境沉稳，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冷意。
文件里附着几张翻拍的照片，像素不高，但足以看清楚内容：
一张是王霸在监狱食堂角落的单人小桌。餐桌上的食物明显不是监狱大锅饭：精致的白瓷盘里是切成薄片的烤鸭，旁边小碟里是蘸酱，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王霸正拿着鸡腿啃着，神情轻松，甚至带着点惬意，与周围穿着囚服、吃着简单饭菜的其他犯人形成刺眼的对比。
另一张是监狱内部某“特殊监舍”的内景。房间不大，但明显干净整洁得多，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小书桌，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液晶电视机。床上铺着明显厚实柔软的床垫和干净的被褥，墙上甚至还挂着一幅廉价的风景画。
文件下方是几行简洁的文字：
「王霸，羁押于城西第二重刑犯监狱c区7号特殊监舍。」
「日常饮食由专人定点送餐（来源：监狱外某私人餐厅）。」
「每周可接受一次特定人员探视（记录显示多为年轻女性）。」
「监区内有固定人员（某服刑期将满犯）负责其起居卫生。」
「备注：帝都王家旁系子弟。因在帝都犯下多起恶性逼奸、组织卖淫案件，性质极其恶劣，引发公愤。为平息风波，王家内部将其“除名”，名义上发配至本地服刑，二十年不得回京。实际监禁环境如上。王家在本市根基深厚，监管系统内部渗透较深。」
陆离放下文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结了冰。手指轻轻点在那张王霸啃鸡腿的照片上。
仁慈？
自己当初看在王霸终究是条性命，且已受到法律审判的份上，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他送入了监狱。以为铁窗足以磨灭他的凶性，高墙能阻隔他的罪恶。
现在看来，这所谓的监狱，对他而言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享受的“旅社”！只要王家不倒，只要金钱和权力的藤蔓还在延伸，他这种人渣，就能在法律的铁笼里，继续过着高人一等、甚至有可能遥控外界继续作恶的“人上人”生活！那些被他摧毁了人生的女孩，她们的痛苦和绝望，谁来偿还？那被歹毒阵法折磨、险些家破人亡的李家，这份恶因，又岂是区区一个傀儡风水师能担得起的？
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的冷冽杀意，在陆离周身弥漫开来，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对待这种披着人皮的毒虫，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存有丝毫“仁慈”的幻想。是他自己，给了对方继续为恶的空间和时间？
------
城西第二重刑犯监狱，灰色的高墙在铅灰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墙头的电网闪烁着冰冷的光。空气沉闷，湿漉漉的，酝酿着一场大雨。
李伟开着便车，载着陆离驶进监狱外围。他穿着便装，神情却比上次在陆离家时更加凝重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陆先生，”李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c区7号监舍在西北角，位置相对独立。探视时间刚过，现在是放风结束后的监舍整理时间，相对安静。我这边安排好了，您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路过’那个区域的外围警戒线。但不能停留太久，更不能进入监区，里面的监控是硬连接的，权限在市局和监狱管理局，我没办法干预。”他飞快地将一个临时通行证和一张简化的监狱内部区域图递给陆离，“我会在指定位置等您。”
陆离接过东西，点点头，语气平淡：“十分钟，足够了。”他推开车门，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穿过监狱外围的管理通道，出示通行证，没有引起任何额外的注意。李伟看着他消失在通道尽头，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按照李伟提供的路线，陆离步履如常，仿佛只是监狱某个科室的工作人员在例行巡查。他的灵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而细致地铺展开来，穿透重重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金属栅栏，避开那些密集的电子监控点，精准地探向监狱西北角的c区。
很快，灵识锁定了一个特殊的房间。一股混杂着油腻食物、劣质香水、长期不通风的浑浊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如同下水道淤泥般的灵魂污浊感，扑面而来。
目标：c区7号特殊监舍。
陆离不动声色地“走”到距离7号监舍外墙警戒线最近的一条内部通道拐角，这里恰好有个视觉死角。他停下脚步，身体隐在墙角的阴影里，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前方冰冷的走廊和紧闭的铁门，实则所有的精神力量，都已高度凝聚，穿透了厚重的墙壁！
灵识视野展开：
狭窄但整洁得过分的房间内，王霸正仰躺在那张明显厚软的床铺上，翘着二郎腿。他刚啃完一只油汪汪的卤蹄髈，油腻的手指在床单上随意擦了擦，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崭新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某个娱乐平台主播扭动身体的画面，音箱里传出暧昧的音乐和娇嗲的笑语。
他脸上挂着满足而猥琐的笑容，眼神浑浊，曾经嚣张跋扈的气焰被监狱生活磨掉了一些，却沉淀成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厌恶的油腻和阴鸷。长期的养尊处优（即使在监狱里），让他显得有些虚胖，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白，松弛的眼袋挂在脸上。
整个房间，与其说是囚室，不如说更像一个廉价的单身旅馆标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残渣和欲望的气息。
陆离的灵识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寸空间。墙壁、地板、床铺、甚至王霸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能量波动，没有符箓，没有奇特的物品。这就是一个被金钱和关系网保护起来的、供人渣享乐的窝。
然而，就在陆离的灵识扫过王霸枕着的那块墙壁区域时，一股极其极其微弱、几乎被人体气息和浑浊空气完全掩盖的阴冷感，如同毒蛇的舌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感知！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心神凝聚到极致！
灵识瞬间聚焦，如同高度聚焦的探针，刺向那面墙壁！
墙壁内部，普通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之下，更深层靠近承重柱的位置，几道细微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仿佛是用某种生物的尖锐指甲硬生生刻画上去的暗红色纹路，在灵识的“视野”中骤然清晰！
那纹路扭曲、诡异，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神圣感和难以言喻的痛苦哀嚎气息！它们构成一个微小却异常邪异的符号，与整个监狱建筑的地脉隐隐相连，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隐蔽的方式，丝丝缕缕地汲取着整座监狱里沉淀的绝望、痛苦、怨怼和死亡气息！
这种汲取力量的模式…这种将绝望与痛苦转化为滋养的邪异特质…与登家废墟上那献祭全族召唤邪物的核心阵法波动，同出一源！虽然规模天差地别，手法也简陋粗糙，但其内在的“神韵”和邪恶本质，如出一辙！
嗡——！
陆离的识海深处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登家那血色的夜晚、无数族人扭曲痛苦的面容、召唤阵核心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邪异符文…与眼前墙壁深处这个微缩的、如同肿瘤般的汲取符号瞬间重叠！
是它！就是这种力量！
这绝不是王霸这种货色能接触到的层次！这背后，必然有来自帝都王家更高层、甚至是直接参与登家事件的那个幕后黑手！
就在陆离心神剧震、灵识锁定那邪异符号的瞬间，监舍内，躺在床上的王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许是陆离那一瞬间剧烈波动、几乎无法完全收敛的杀意刺激到了他。
王霸猛地打了个寒战，如同被冰水浇头，手里的平板电脑差点掉下来。他脸上的猥琐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茫然和某种被“牵引”的呆滞。他下意识地抬头，浑浊的目光茫然地扫视着天花板，嘴唇无意识地蠕动了几下，喃喃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就在这短暂的、如同被操控般的茫然状态中，陆离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画面碎片——并非来自王霸的意识，更像是依附在那个邪异符号上、被陆离强横的灵识强行撕扯下来的信息残片：
那是一只手，一只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优雅、修长，却透着毫无生气的冰冷。这只手的手指正轻轻点在一张泛黄的古老皮纸上，皮纸上复杂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红光。手的主人隐在一袭宽大的黑袍阴影之中，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下颌轮廓…以及唇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的…微笑。
画面破碎，消散无踪。
王霸茫然的眼神瞬间恢复，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莫名冰凉的后颈，啐了一口：“妈的，见鬼了？”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平板屏幕上扭动的主播身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通道拐角，阴影中的陆离缓缓收回了灵识。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微微闭上了眼睛。
足够了。
黑袍人。帝都王家。登家血案。监狱窃魂微阵。王霸…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一个可悲的坐标，一个能量源。
对方的手，伸得比他预想的更长、更隐蔽。登家覆灭，仅仅是开始，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这座监狱，以及无数类似的地方，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这场风暴积蓄力量的“电池”！
“仁慈？”陆离睁开眼，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万载玄冰般的酷寒与决绝。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监狱高墙上冰冷的铁网，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如同密集的战鼓。天空被翻滚的墨色浓云彻底吞噬，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短暂地照亮下方那片被雨水冲刷的灰色建筑群，仿佛要将这片禁锢罪恶之地彻底暴露在苍白的雷光之下。
陆离的身影融入通道更深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唯有七号监舍内，王霸无意识地又摸了摸后颈，烦躁地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鬼天气。他不知道，方才那一刻，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更不知道，他这处“安乐窝”深处埋藏的秘密已然暴露，如同一颗滴答作响的炸弹，在某个平静的瞬间，终将引爆一场席卷一切的滔天巨浪。
帝都的天空，在暴雨的洗刷下，非但没有变得澄澈，那铅灰色的云层反而压得更低、更沉，如同巨大的、缓缓碾下的磨盘。无形的风暴旋涡，在监狱的高墙内外，在繁华的都市之下，在世界各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无声地加速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