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提示是不能对视超过三秒。而这个倒影,似乎在邀请她进行一场超越三秒的……交流。
凌昭的脚步慢了下来。体内的力量在躁动,不是饥饿,而是一种遇到值得“品尝”的猎物时的兴奋。
就在她几乎要停下,与那镜中邪魅的自己对视时——
“凌昭!快走!发什么呆!”前面传来乔任梁焦急的吼声。他发现凌昭落后了。
凌昭猛地回神。再看那镜中倒影,邪魅的笑容已经消失,又变回了那副麻木惊恐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凌昭知道不是。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面镜子,将它的位置和气息记在心里,然后加快脚步跟上了队伍。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煎熬后,前方扭曲的光线中,出现了一扇正常的、没有镜面的大门!
出口!
幸存者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那令人疯狂的镜厅!
扑通!扑通!
所有人瘫倒在出口外的冰冷地面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大口呼吸着相对“正常”的空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精神恍惚,仿佛刚从噩梦中挣扎醒来。
提示音冰冷地宣布:“第四展厅欣赏完成。”
十二人进去,十一人出来。(一名新人遇难。)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的痛哭和剧烈干呕。就连“獠牙”的三人也再也维持不住凶悍,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乔任梁靠墙坐着,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大脑因为过度运转而阵阵抽痛。宋立检查着自己肿胀的手臂和战斧上的磕痕。顾疏桐忙着给叶臻和自己刷着微弱的治疗。叶臻依旧闭目调息,气息微弱。
凌昭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似也在休息,实则正在默默“消化”刚才在镜厅中窃取来的那些零碎能量。虽然每一条都很微弱,但积少成多,也让她的力量恢复了不少,甚至略有精进。手背上的印记,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休息平台相对安全,但没有人敢放松。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展厅会是什么,还有多少这种可怕的“欣赏”在等着他们。
“乔…乔队长……”那个被凌昭“误打误撞”救下的睡衣女孩,哽咽着开口,“我们……我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乔任梁看着仅存的十一个人:自己小队五人状态尚可但消耗巨大,“獠牙”三人惊魂未定且心怀鬼胎,三个新人几乎已经崩溃。
前途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那个穿着围裙、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新人,突然喃喃自语起来:“镜子……镜子里的……好像不一样……”
乔任梁心头一动,追问道:“什么不一样?你看到了什么?”
大叔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有的……有的镜子里的‘我’……好像很害怕……有的……却在笑……还有的……好像在……求救?”
乔任梁若有所思。难道镜厅的规则并非绝对?不同的镜影代表不同的危险程度?甚至……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压下。A级副本的诡诈远超想象,任何侥幸心理都可能万劫不复。
突然,“獠牙”的【尾刺】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看向凌昭,嘶声道:“是你!肯定是你搞的鬼!为什么你每次都能那么‘巧’?为什么你没事?!你的技能根本不是‘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质疑,也代表了【利齿】和【坚甲】的心声,甚至乔任梁心中也再次浮现疑虑。
面对指责,凌昭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能……”
“我运气比较好吧。”
“毕竟,”她拿起身边的平底锅,轻轻拍了拍,“锅盖,也是盖。”
这敷衍到极致的回答,让【尾刺】气得差点吐血,却又无法反驳。在这种环境下,谁也没有证据。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紧张时——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如同索命符般响起!
“第五展厅:‘无声乐谱’已开启。”
“欣赏要求:请于一小时内,跟随乐谱完成演奏。”
“规则提示:必须哼唱正确,错误音符将受到惩罚。”
“倒计时开始。”
前方,一扇由各种乐器浮雕装饰的隔音大门,缓缓升起。
门后,是一个金碧辉煌、却空无一人的音乐厅。舞台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大的、古老的管风琴。乐谱架上,一份泛黄的、没有任何音符标记的空白乐谱,无风自动,缓缓翻页。
无声乐谱?
哼唱正确?
错误音符将受惩罚?
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了无底深渊。
音乐厅的大门如同巨兽的口,吞噬了最后一丝侥幸。金碧辉煌的装饰,天鹅绒的座椅,奢华的吊灯,都无法掩盖其内核的冰冷与死寂。那架巨大的、布满管道的古老管风琴矗立在舞台中央,如同一个沉默的、等待祭品的怪物。
空白的乐谱无风自动,缓缓翻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必须在一小时内,跟随乐谱完成演奏。规则是哼唱正确,错误将受惩罚。
“开什么玩笑!”【利齿】崩溃地大叫,“没有音符!怎么唱?唱什么?!这分明就是要我们死!”
没有人回答他。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乔任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度思考】疯狂运转:“空白乐谱……不代表没有信息。可能乐谱本身需要特殊方式才能显现音符,或者……‘哼唱’并非字面意思?又或者,需要触发某种条件?”
他快步走到乐谱前,仔细观察。乐谱纸张泛黄脆弱,上面确实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笔迹或印记。
叶臻虚弱地伸出手,触摸了一下乐谱的边缘,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上面……附着很强的怨念……和……对完美音乐的执念……”
顾疏桐尝试着释放了一丝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能量波动,触及乐谱。乐谱毫无反应。
宋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要不我上去给它一斧子?”
“别冲动!”乔任梁连忙阻止。
凌昭也走上前,她看着那空白的乐谱,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纸张,看到了其背后流淌的、无形的规则丝线。【概念神】的模糊直觉再次被触动。她伸出手指,看似随意地在那空白的五线谱上划过。
就在她的指尖划过某一线的瞬间——
嗡!
那根线上,突然极其短暂地亮起了一个微弱的、扭曲的音符虚影!同时,一股无形的、尖锐的能量波动如同音刃般扫向凌昭!
凌昭似乎早有预料,手指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偏移了一毫米。
嗤!
那无形的音刃擦着她的指尖掠过,将她身后的一排天鹅绒座椅靠背整齐地切裂!断面光滑如镜!
众人骇然变色!
“规则试探……错误就会触发攻击……”乔任梁瞬间明白了,“乐谱需要被‘激活’,但激活的方式不能错!”
凌昭收回手指,面无表情:“看来不能乱摸。”
她刚才那一下,看似冒险,实则通过【吞噬】极其短暂地吸取了那一闪而逝的音符虚影散发出的微量能量,瞬间分析出了其属性——那是一种对“音准”和“节奏”极端苛求的怨念能量。
看来还是个音痴啊。
“让我试试。”乔任梁沉声道。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深度思考】天赋催动到极致。他的目光不再是看乐谱,而是开始分析乐谱翻页的节奏、空气振动的频率、整个音乐厅的能量流动模式……
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倒计时无情地流逝。
其他人心急如焚,却不敢打扰他。
突然,乔任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乐谱是空的,但演奏早已开始!是环境!是这音乐厅里无处不在的、残留的‘无声旋律’!我们需要捕捉并复现的是这个!”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虽然什么也听不到),手指开始随着某种内在的节拍轻轻敲击膝盖。
“第一个小节……升c……降E……G……”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却异常坚定,“节奏是……四四拍……起!”
他尝试着,按照自己分析出的音调和节奏,极其轻微地哼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嗡~
他哼出的音节,似乎与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振动产生了共鸣!那空白的乐谱上,对应他哼唱的位置,竟然真的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正确的音符!
有效!
众人脸上瞬间涌现出狂喜!
但乔任梁却闷哼一声,鼻血流了下来。这种高强度的计算和感知,对他的大脑负荷极大!
“快!记住我哼的旋律和节奏!”乔任梁强忍着头痛,急促地说道,“乐谱很长,我一个人记不住也撑不住!需要大家一起!”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哼出分析出的旋律片段。旋律诡异而晦涩,充满了不和谐音,却又带着一种偏执的华丽感。
“诡刺”小队成员立刻全力记忆。宋立虽然不擅长这个,但也拼命跟着哼哼。顾疏桐和叶臻则努力感知着能量共鸣,辅助记忆。
“獠牙”的三人和新人也试图记忆,但那复杂的旋律对他们来说如同天书。
凌昭看着乔任梁艰难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不断浮现音符的乐谱。她能“看”到那旋律的本质——是无数音乐家怨念和对完美苛求的凝聚物。
她悄然走到管风琴旁边,一只手看似无意识地按在冰冷的琴键盖板上。
【吞噬】微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