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广场中央,楚子航与凯撒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村雨与狄克推多化作两道银亮与金红交织的光弧,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眼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他们的动作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力量与技巧都攀升到了巅峰,每一次闪避和攻击都仿佛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两人都是最顶尖的战士,都深知对方的后方有狙击手的存在。但长期的对抗和彼此的了解,让他们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和信任——信任自己的队友能够压制甚至解决对方的狙击手。他们都坚信,最终的胜负将取决于他们之间刀剑的碰撞。
因此,他们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对方身上,将后背完全交给了己方理论上应该存在的远程支援。
这既是骄傲,也是对同伴能力的绝对信任。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信任的狙击手,早已在悄无声息间被“幽灵”般的第三方送出了局。
教学楼顶,零架起了从苏茜那里“继承”来的、装有高倍镜的布伦式轻机枪。诺顿馆,路明非则举起了诺诺那柄精准的SSG69狙击步枪。
两人几乎同时通过瞄准镜,锁定了下方那两道激烈碰撞的身影。
路明非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的理性计算着风速、距离、弹道,以及目标那快如鬼魅的动作轨迹。零的眼神同样平静无波,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绝对完美的时机。一个两位会长因为全力对攻而必然出现的、极其短暂的力量用老、无法瞬间变向的瞬间。
楚子航一记势大力沉的斩击斩向凯撒肩颈,凯撒则用狄克推多一记精妙的格挡并顺势反撩!两把绝世兵器再次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砰!
两个不同的方向,几乎同时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响!
一枚特制的弗丽嘉狙击弹如同死神的低语,精准无比地击中凯撒后背,巨大的动能让他身体猛地一震!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枚子弹则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擦着楚子航格挡后回撤的手臂下方,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左腹!
凯撒和楚子航的动作同时僵住。
他们看着对方,眼中都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没有防备冷枪,但他们防备的是对方狙击手的枪!这子弹来自哪里?!
两人猛地抬头,目光瞬间射向子弹来源的方向——教学楼和诺顿馆。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队友。
诺顿馆窗口,站着的是那个穿着不合身狮心会外套、眼神冰冷平静的路明非。
教学楼顶层,出现的则是那个俄罗斯新生零,她手中的狙击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两位傲视卡塞尔的会长,最终都倒在了自己对于队友的绝对信任之下,以一种他们绝对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几乎同时“阵亡”出局。
巨大的麻醉剂效果迅速蔓延开来。凯撒嘴角扯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笑容,有震惊,有荒谬,但最终却化为一丝真正的欣赏和狂热的好奇。他看向路明非的方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楚子航的眼神同样剧烈波动,他深深看了一眼钟楼上的零,又望向北塔的路明非,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释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解读的担忧。他也无法抵抗催眠弹的效果,意识迅速模糊,拄着村雨,单膝跪地,最终也倒了下去。
自由一日的战场上,此刻站着的,只剩下两个人。
路明非从诺顿馆走下,零也从教学楼下来,两人在中庭相遇。周围是满地“横尸”,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钟声没有响起,自由一日尚未结束。按照规则,必须决出唯一的胜者。
两人对视着。路明非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后遗症让他此时情感稀薄,但让逻辑清晰。零冰蓝色的眼眸也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刚狙杀了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会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剩我们了。”路明非陈述道。
“嗯。”零回应。
必须有一人出局。
路明非的目光扫过她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扫过这一地狼藉。他的大脑十分冷静,快速回溯着从清晨宿舍被突袭开始的一切。
被追杀、被围堵、被迫与凯撒死战、零为了掩护他而受伤、两人一路逃亡、最后不得已狙杀会长……
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他自己。是因为他的“S”级身份,因为他被误认为是楚子航的秘密武器,才引来了凯撒和学生会如此高强度的针对和追捕。
零,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被他牵连,才卷入这场疯狂的争斗。
如果没有他,零或许能更好地隐藏自己,甚至可能以更轻松的方式度过这一天。
零是无辜被卷入者,而自己是麻烦的根源。
那么,由自己来结束这一切,是最合理、也是最符合某种内在逻辑的选择。这无关情感,只是一种基于事实的、冰冷的责任认定。
“对不起。”路明非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零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解。
路明非没有再解释。他抬起手,手中握着那把手枪,枪口不是对准零,而是反转过来,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零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砰!
枪声再次响起,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孤零零的回音。
路明非的身体微微一震,胸口迅速被红色的弗丽嘉染料浸透。强烈的麻醉感袭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零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倒下,夕阳的光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她的眼神似乎……比平时复杂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巨大的、宣告自由一日结束的钟声,终于响彻了整个卡塞尔学院。
空旷的中庭广场上,满地“尸体”之中,只剩下一个娇小却站得笔直的身影,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地上刚刚“死去”的路明非,久久没有移动。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