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祺被呵斥了,也丝毫不在意。
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反复地验证了一个事实——他就与侯爷裴清晗处得来。能让他服气的,也就只有侯爷裴清晗了。
不然,当初,侯爷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把他搞回京城来。
加之,他又极缺父爱,与侯爷不说朝夕相处,但日日都有见面。日子久了,俨然生出了几分旁人瞧不见的熟稔情分,像陈酿的酒,无声无息地浸到了骨子里。
换言之,他对他,是有真感情存在的。
劝说无果,他耸了耸肩,嫌恶的嘴角噘得老高:“侯爷,闭嘴就闭嘴,你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就是了。”
“反正,待会儿该暴怒、该生气的人,又不是我。”
说罢,他先迈步走了进去,双手往胸前一抱,活脱脱的一副“就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可他的脚刚跨过门槛,眼神扫向厅里时,却瞬间愣了愣。
厅堂里的俩人——温宝珠与温岩还在,一个都没有‘逃’走,居然跟没事人似的,该站哪儿站哪儿,眼神稳稳当当地瞅过来,半分惊惶都没有。
怎么回事?
这温宝珠,温姨娘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了吗?
也太不把侯爷放在眼里了!
……
不对不对!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那股看戏的兴头,一下子泄了大半。
聪明如他,他几乎可以笃定,刚才十有八成是他脑补过度,给搞错了。
裴清晗不紧不慢地也进了厅堂,袍角扫过砖地,带起了极轻的风声。
第一时间的,温岩投去了注目礼。
他的一双清明真挚的眸子,越看越觉得吃惊、震撼。
只见侯爷裴清晗立于门前,一身茄紫色的暗纹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那紫色沉凝如深潭,衣料上用银线密密地织着暗纹,只在走动时才会随着光线流转,透出几分低调却掩不住的奢华。
他的腰间系着一根赤金带钩,上面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在日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与袍角垂落的玉穗交相辉映,每一处的细节都透着久居上位的矜贵。
而且,他生得极好,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微挑时,自带一股疏朗英气;眼瞳是极深的墨色,眼尾微微上扬,不笑时也像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锐利。
他的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五官精致,凑在一起却生出了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俊朗,仿佛月光落进了黑曜石里,清冷又夺目。
再看他的右手边,立着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男孩,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小孩一身簇新的石青色箭袖常服,领口的袖缘滚着明黄色的织金云纹,那是只有皇家子嗣才敢用的配色。
腰间系着玉带,挂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坠,随着他微微晃动的身子轻轻磕碰,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他的头发用赤金打造的小冠束着,冠上缀着三颗圆润的东珠,底下垂着几缕红丝绦,绦尾的小金铃却被他故意拽得歪了些,透着股不加掩饰的顽劣。
他的脸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下颌线却绷得紧紧的,一双杏眼微微上挑,眼尾扫过来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
明明他的身形尚未长开,站在那里却像只刚长出尖爪的小兽,胸膛微微地挺起,混着眉宇间藏不住的笃定,倒真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派头。
这孩子是?
温岩觉得这男孩与侯爷裴清晗的相处方式像极了父子,可又忆起妹妹宝珠的话——侯爷目前为止,只有小裴昭一个女儿才对。
那,那这个小男孩,是谁?
忽的,他想起了方才侯爷对小男孩的称呼。
宁天祺。
‘宁’姓?
‘宁’不是国姓吗?
莫非,这个孩子,就是传说中的,陛下流落在外的那位皇子?
这念头刚闪过,温岩的心头就猛地一震,繁杂的思绪在他的心底里翻涌,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