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她来养她辛苦孕育的孩子,她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沈文欣脸上的气色更缓和了些。
她眼尾的冷意褪成了温润的灰,睫毛颤动时,都带着种算计得逞的松弛。
与白得一孩子比较起来,她暂时受点气,还是划算的。
这念头在心底落定的瞬间,她露出的侧脸线条柔软得惊人。
一直以来,她都清楚,温宝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连对手都称不上。
她对付她的手段有千千万,光是又把每日的晨昏定省给安排上,就够给她喝一壶的了。
看来,这晨昏定省还是免不了。
等她腹中的孩子出生了,她要借此来好好磋磨磋磨她的性子。
她定能又长点记性的。
侯爷裴清晗的注意力确实是被路过的温宝珠给吸引走了。
待他的目光触及温宝珠与她的丫鬟叶英的身影时,他薄唇微抿,鸦羽般的长睫颤动着,缓缓地眯起了双眸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俩又出府了。
同时,他的脑子里盘旋着疑惑:府外究竟有什么,能教她一个身怀六甲之人,次次都坐不住?
她也不嫌累的!
他望向她背影的眼神,带着些微的审视,又隐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就像是在看一幅不合时宜,却莫名牵动心神的画。
直到妻子沈文欣的呼唤穿透思绪,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但他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冷静,仿佛方才那瞬的失神,不过是花园丛中拂过的一阵微风,半点窘迫都没在他的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留下痕迹。
“不必,她路过而已。”
“瞧没瞧见咱俩,还得另当别论,又何必去唤她?”
接下沈文欣的话,他垂下眸来。
他的喉结随轻缓的呼吸微动着,整个人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
可他藏在广袖里的手,却悄然地攥紧了又松开,像是要把方才那扰人心神的涟漪,和被人抓包的尴尬,重新揉回清冷的潭底。
丈夫裴清晗的话给沈文欣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她心底的纠结竟然慢慢地散开了。
或许,真的是她多心,想多了?
这温宝珠向来胆小,胆量也就那么丁点,她能有这心思?
她犀利精明的眼神扫过她走过的小路,她悄悄地,把那些猜疑,又往心底里压了压。
“夫君,你还记得你与文欣的约定吗?”
兀的,她提起了往事,还是与温宝珠有关的。
她暗示道。
“你是想说她腹中孩子的事吧?”
裴清晗一猜即中,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是的,夫君。”
她垂眸,做出了副温和的模样,眼尾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他的神色。
“宝珠妹妹没几个月就要生产了,我想过了她孩子的抚养问题。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忙着侯府的事情都晕头转向的,所以……”
她顿了顿,帕子掩住唇,没等来他的接话,只能自己继续说下去了,“我是这么打算的,宝珠妹妹若是生的男孩,我就亲自来养;若是,若是女孩的话,她就自己养吧。”
“我的精力有限,男孩将来要继承侯府,我作为主母,定是要亲力亲为的,毕竟,这事关侯府的未来,其中出不得差错的。女孩也很好,只是,我实在没那么多精力去操心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
可话里话外,她重男轻女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就差没把‘男孩金贵该主母养,女孩随意’的心思刻在脑门上了。
闻言,裴清晗微微地皱起了眉。
他虽对温宝珠腹中孩子之事并未太上心,但沈文欣的这番安排,字里行间的功利与偏颇,像根细刺般扎进了他的心底。
他以为她……没想到她……
但面上,他照常端着沉稳,眸中的暗光一闪,转瞬便归于了平静,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好似没察觉到这盘算里的凉薄。
她,到底不是孩子的生身母亲,如何能做到像亲娘那般,毫无保留地疼惜?
也罢,这样也好。
温宝珠这胎怀的是女孩,那就让她自己养着吧,倒也免去了她的骨肉分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