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你没事吧?”
叶英止步于门外,她曾想要陪同进去的,结果被拦了下来,见温宝珠出来了,忙不迭地迎上去关心,结果却忽略了她身后还跟着别人的可能。
“放肆!”
“温姨娘的名讳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可以直呼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丫鬟?”
沈霞明知故问地显露威严,几句话下来,吓得俩人皆是一惊。
“霞姑姑,叶英是我的丫鬟。”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关心我。”
温宝珠挺身而出,怯生生地帮着叶英解释着身份。
“是温姨娘你的丫鬟?”
“是,”温宝珠点点头,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显得极不自然,“叶英是昨日和我一同入府的,都是夫人亲自应允的。”
沈霞自然知道这一回事,她别有深意地望了叶英一眼,厉然的语气缓和了些许,“瞧这丫鬟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
“温姨娘,你既已入府,外面那些不良风气势必是不能带入府中的,不管你俩人之前是怎样的交情,在侯府,孰主孰仆,自当分明。”
“你叫叶英?”
“是,奴婢名叶英。”
叶英低着头,恭敬地福了福身,不敢多言。
“叶英,你认同我说的那一番话吗?”
沈霞拐了一个弯,变相地又提到了主仆的关系上,意在提醒叶英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霞姑姑,您说得对!”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刚才逾矩了。”
叶英的脑袋更低了,一连两声顺从的‘奴婢’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的错来。
“知道就行!没有下次!”
沈霞侧过身,点了温宝珠一句,“温姨娘,您的身份不同往日了,像这样明面上的一些事,你不善处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有交代我教您。”
“您且跟着我来,就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温宝珠不敢再看叶英,刚才沈霞给叶英的难堪她都看在眼里,如果她贸然替她出头,才是害了她,毕竟她位卑言轻的,丝毫说话的分量都没有。
“好!”
“叶英,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言罢,她跟在沈霞的后面,并朝着叶英摆了摆手。
……
厢房里
温宝珠坐在了椅子上,叶英陪同地站在她的一侧,而沈霞则立在身前,板着一张脸,毫无笑意。
感受到气氛的变化,温宝珠的心里直打鼓,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温姨娘,您对侯府的了解有多少?”
沈霞单刀直入,一句话直接把温宝珠给问懵了。
她能说她压根就没听过侯府吗?
没听过,谈何了解?
“不是很多,所知甚少。”
她缩了缩脖子,闷声道。
“甚少是多少?可有具体的说法?”
沈霞摆明了不想让她糊弄过去,威严的气质陡现,在温宝珠的视觉里,瞧着一点都不好惹。
“宝珠出身贫寒,家不在此处,迫于生计的需求才来此投靠,对侯府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清楚具体的事谊,都是些道听途说。霞姑姑,见笑了!”
“哦?是吗?”
“那温姨娘可否展开说说?我也好帮助纠正错误的说法。”
见实在推辞不了了,温宝珠别无他法,轻启着红唇,开口就踩雷了。
“我只听说了侯爷和夫人感情甚好,是一对人人称慕的神仙眷侣。”
沈霞的双眸微微一沉,不自觉地偏过头去,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也未对温宝珠所言发表任何的评价。
“就只有这些?”
“是。”
温宝珠扣动着掌心,微微的湿意让她意识到她竟然紧张得出汗了。
这不怪她,主要是沈霞说话的语调突然变了,变得犀利无比,哪怕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甚至就连周身的气场都迫人极了,让人备感压力。
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立刻,场上又安静了下来。
叶英无奈地闭紧了眼,她不得不为温宝珠的智商感到捉急。
有她这样说话的吗?
沈霞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多年的主仆情分摆在那里,最忌讳的当属她姨娘的身份了,她这么一说,怕是沈霞已经错以为她存了奚弄夫人的心思了。
宝珠呀宝珠,真为你捏把汗!
反复考究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温宝珠只求她真情实感的道歉不会太迟。
“霞姑姑您先别动怒,宝珠不是那个意思。宝珠是真的听说侯爷和夫人伉俪情深,是已做好了当边缘人的准备的。宝珠并无任何破坏夫人感情的想法。”
温宝珠坐立难安,颤抖着声音唤了几句,眼眶立即就红了。
沈霞转过头来,瞥见温宝珠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杂念顿时烟消云散了:这温宝珠瞅着段位就不高,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谅她也不敢存害人的坏心思。
和沈红的想法一致,沈霞同样地认为温宝珠不敌自家的小姐,可小姐在某一方面就输得很彻底了……
“好了,我没有多想,只是这话切记勿在夫人面前多言。”
“你身份不合适说。”
果然如叶英猜测得那般,幸得宝珠过关了,若换做别人,还真不好说。
“是,宝珠听霞姑姑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所以,你就只知道这些?”
温宝珠点点头,有些担心自己又会说错话,摇晃着脑袋来代替言语。
“那你是够胆大的,对侯府所知甚少就敢来当姨娘。”
此话一出,温宝珠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她也是受害者,就因为了解得不多,才将自己卖了,可眼下已经没有回头弓了。
“呵呵!”
她不走心地笑笑,有掩饰自己心虚的成分在。
“好了,我们就不在此事上面过多纠结了,你把你脑子里的所有信息全部清一清,我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侯府是怎么一回事,你今后又要怎样地配合夫人伺候好侯爷。”
“是。”
温宝珠不敢多问,违心地应了一句。
“侯爷和夫人同岁,现已成婚八年。”
“按理来说,是不需要你存在的,但……这里就不展开说明了,你以后自己去发现。”
“侯爷性子清冷,喜静,不喜打扰,饮食上也是偏清淡,他初一和十五都会歇在夫人的房中。其余时间则是在临风居休息。”
“记住,侯爷平生最厌恶花枝招展的恶俗女人了,你若是想站稳脚,最好是不要碰触这一点,不然等待你的可能就不止禁足的惩戒,严重还会被赶出侯府…… ”
沈霞后面还告知了侯府的诸多规矩,但远不如侯爷的年纪和性情来得震撼。
温宝珠意外极了!
她没想到侯爷竟然会这般得年轻,夫人瞧着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那岂不是侯爷也是这般年纪?
“可有什么疑问?”
见她俏脸微变,沈霞顺着问了出口。
有,她还真有疑问。
“霞姑姑,那我当姨娘的月钱是怎么给我呢?是我每月自己去取吗?又去哪里取?”
见沈霞迟迟没有说到自己在意的点子上,温宝珠心急地问了出来,“银钱可是允许我自由支配的?”
沈霞就没有这么无语过,敢情眼前的她就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奇葩。
她说的话果然不假,是真一点都不了解侯爷。
要知道,这样的机会若是落在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早就乐疯了——侯爷可比金钱吸引人得多。
但这样也好,至少小姐用不着那么伤心了。
沈霞摇摇头,悄无声息地削弱了一丝对温宝珠的敌意。
“她每月按时去库房领取就行,何用得着姨娘亲自去?”
沈霞指了指岿然不动的叶英,撇撇嘴:这丫鬟心思深,夫人倒是给温姨娘选了个好苗子。
“再者,给姨娘的银钱自然是归您自由支配的,谁还能对您的钱指手画脚?”
“噢噢!”
温宝珠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精致小巧的脸上绽放了一个如鲜花般明艳的笑容,迅速荡漾开来,透露着喜气。
对此,沈霞只能是更无语了。
这温姨娘怕不是掉进钱眼里了吧!
“这些还望姨娘都记在心里,侯爷离府了,距离返程还有一段时日,余下的时间我都会细心地帮助您熟悉侯府里的种种规矩,姨娘配合我就是了。”
“好好好,宝珠定当认真地配合。”
温宝珠的态度好极了,半点架子都没有,倒也拉近了彼此间的一些距离。
“嗯。”
不一会儿,沈霞就请温宝珠站了起来,说是需要量体裁衣,测准了她的尺码后好做新衣裳。
“霞姑姑,这做衣裳的费用是谁出呀?”
温宝珠任由她们摆布,同时,问出了她唯一担心的问题。
她还穷得很,手头没有一分钱,假若衣服的费用要从她的月供里面扣除,这新衣服不穿也罢。
“不会叫你出的,由侯府承担,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沈霞白了温宝珠一眼,对她的嗜钱如命无话可说。
“嘻嘻!那感情好!”
“你们量吧,要我怎么配合都行。”
温宝珠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她长高了,身材也抽条了,家里的哥哥又到了用钱的年纪,以至于她穿得都是母亲改小的衣服。
除了置办衣物外,沈霞还特意给温宝珠培训了众多的礼仪和规矩,忙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姨娘,您可以离开了,还请明天相同的时间见过夫人后,我们还在这里会面。”
“哦哦。”
温宝珠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她睁大着眼,心口不一地应声道,疲惫尽显。
……
辞别沈霞后,温宝珠没骨气地接受了叶英的搀扶,因为她累极,浑身瘫软。
若不是担心坏了规矩,她真想就坐在地上,奈何侯府人多眼杂的,她做出此举,必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没的。
罢了罢了!
可这叫什么事?
让她头顶花瓶,手握香炉是起了什么作用?
这怕不是纯纯为了‘折磨’她吧?
温宝珠不解,在与叶英回去的路上,好一阵地嗫嚅。
“叶英,累死了,差点就累死我了!”
“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炙烤吗?有这样调教人的吗?”
“我的脖子,我的胳膊,现在都生疼,动都不敢动了。”
“叶英,幸好还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了。”
温宝珠调整了走路的姿势,对叶英依赖极了。
“姨娘,您小心点!这样走路怕是不安全。”
叶英承受了温宝珠压过来的部分重量,起到了一个引路兼负重的作用。
姨娘?
听到叶英这么喊自己,温宝珠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瞪大了朦胧的双眼,停了下来,差点就忘了。
“怎么了?”
叶英不解。
“叶英,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和你说明一下。”
温宝珠松开搭在叶英肩上的手臂,滑了下来,自己站稳。
“姨娘,您直说就是。”
叶英依旧恭敬。
“我们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行不行?”
“我的意思是,在人前,你就喊我姨娘;在人后,就像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你还是叫我宝珠,好不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道了。”
“在这侯府,我就认识你一人,我是真的很珍惜你,并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繁文缛节约束我们的关系。”
叶英的眼里满是震撼,“宝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向自视清高,若不是家里那场灭顶的变故,是断不会有机会和温宝珠这样的人处在一起的。
但此刻宝珠的想法冲击到她了。
她明白,是她自己没认清身份的,无怪沈霞教训她。
“当然是真的了。”
“叶英,你喊我‘姨娘’的时候,我浑身都刺挠,不习惯得很,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宝珠’。”
“我们不妨就像我刚才说得那样约定好,我们来侯府都是为了生计,若不是我误打误撞地变成了劳什子的小妾,我本该和你的职位是一样的。”
温宝珠‘大言不惭’地调侃着自己的身份。
事已至此,看在钱的份上,她已经完全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为了兄长,她也得坚持下来。总要有一个人牺牲来成全大家,机会摆在她的面前,为何那人不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