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余庆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凭借对地形的精准记忆和反侦察技巧,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眼线,悄然抵达了位于邻市远郊、由老杨安排的那处安全屋。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旧平房,外表毫不起眼,周围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观察。
他发出约定的暗号,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老杨警惕的脸庞出现在后面,看到他以及他身后确认无异常后,才迅速将他让进屋。
屋内陈设简单,赵德明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蜡黄,眼神里交织着恐惧、期盼和一丝赌徒特有的贪婪。看到余庆,尤其是看到他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运动包时,赵德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看到了救命的仙丹。
“兄……兄弟,你来了!”他几乎是弹起来的,目光死死黏在包上。
余庆没理会他,先将包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看向老杨,用眼神询问。
老杨微微点头,低声道:“一切正常,很安静。” 意思是外围监控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余庆这才转向赵德明,目光冰冷,没有任何寒暄,直接拉开运动包的拉链。
唰——
一沓沓捆绑整齐、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百元大钞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块具有魔力的磁石,瞬间攫取了赵德明全部的呼吸和心神。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近乎窒息的声音,眼睛瞪得滚圆,身体前倾,双手下意识地就要伸过去。
“啪!”
余庆猛地合上拉链,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耳光抽在赵德明脸上,让他瞬间清醒,讪讪地缩回手,但目光依旧贪婪地盯着那个包。
“钱,在这里。”余庆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冰冷的铁块,“五十个,一分不少。”
“是是是!看到了!看到了!”赵德明点头如捣蒜,激动得语无伦次,“兄弟……不,庆哥!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有救了!这下有救了!”
“别高兴得太早。”余庆打断他的谄媚,一只手按在运动包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钱,是组织的钱,是拿来打通关节,让‘路’活过来的。不是给你还赌债,更不是让你拿去翻本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庆哥放心!我赵德明这次绝对不敢乱来了!”赵德明指天发誓,赌咒连连。
“说说你的计划。”余庆直起身,语气不容置疑,“这钱,你准备怎么用?具体交给谁?怎么保证‘路’一定能通?我要听细节,每一个环节。”
这是关键。余庆不仅要让这笔钱“发挥作用”,更要借此摸清资金渠道上游的关键节点和运作模式。
赵德明咽了口唾沫,在巨额现金和余庆冰冷的目光双重压力下,不敢再有隐瞒,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这笔钱主要分为三部分:
1. 一部分用于打点边境某个检查站的“内线”,确保特定车辆和人员能够“顺畅”通行。
2. 一部分用于支付给邻省一个地下钱庄的“过水费”,他们负责将境内资金通过复杂贸易往来进行“对冲”和转移。
3. 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大的一部分,需要交给一个被称为“九爷”的中间人。这个“九爷”掌控着连接境内外几个关键账户的通道,是整条“路”能否重新激活的核心。
“九爷……”余庆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追问道:“怎么联系他?在哪里交易?”
“九爷……他很小心。”赵德明脸上露出难色,“平时只通过加密电话单线联系。交货地点……他通常会临时指定,而且只让我一个人去。”
“一个人?”余庆眼神一眯,寒光乍现,“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带着五十万,去见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赵德明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不不不!庆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规矩是这么定的。要不……我试着联系他,就说这次情况特殊,必须带个兄弟一起,负责安全?您……您扮成我的保镖?”
余庆心中快速权衡。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直接接触核心中间人“九爷”的机会,风险极大,但收益同样惊人。他看了一眼老杨,老杨微微皱眉,显然也觉得此举过于冒险。
但卧底工作,本就是刀尖跳舞。
“可以。”余庆最终点头,“你现在就联系他,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记住,别耍花样。”他拍了拍桌上的运动包,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是是是!我这就联系!这就联系!”赵德明如蒙大赦,赶紧掏出他那部老旧的手机,走到屋子角落,开始拨号,压低声音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余庆和老杨交换了一个眼神。老杨无声地移动到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同时通过隐秘的通讯设备,将“九爷”这个关键信息传递出去,要求后方尽快排查。
几分钟后,赵德明挂了电话,走了回来,脸色有些紧张:“庆……庆哥,联系上了。九爷同意见面,但……时间很紧,就在明天中午,地点……在邻省‘玉湖市’的‘老码头’鱼市。”
玉湖市?老码头鱼市?那是一个以人员混杂、治安混乱着称的地方,确实是进行这种灰色交易的理想场所。
“他同意我带一个‘兄弟’,但说只准一个人跟我进交易点。”赵德明补充道,小心翼翼地看着余庆的脸色。
余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可以。”
他知道,这又将是一场硬仗。面对未知的“九爷”,在对方选定的复杂环境里,带着巨额现金,深入虎穴。但他没有退路。这条“钱路”,他必须趟过去,不仅要让它“通”,还要摸清它的每一处关节,最终,将它彻底斩断!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玉湖市的轮廓仿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那里藏着答案,也藏着更深的危险。而桌上的那五十万现金,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通往更深地狱的……买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