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汤，脸颊微红，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一丝忧虑。
“太妃娘娘。”她放下杯子，低声说道，“今日华妃虽然倒了，可我看着皇上对曹琴默的封赏，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是啊。”沈眉庄接话道，语气里满是嘲讽，“曹琴默背主求荣，皇上非但不罚，反而晋她为嫔。这帝王心术，当真是让人心寒。”
齐妃听得似懂非懂，但也跟着叹气，“若是有一日，我也成了皇上的弃子，是不是也会像华妃那样，落得个凄惨下场？”
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
秦昭月放下筷子，扫视了一圈这群在这深宫中挣扎求存的女子。
“你们啊，就是想太多。”她慢悠悠地开口，“你们之所以怕，是因为你们把他当夫君。”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把他当夫君，你们就会求他的爱，求他的怜惜。一旦他收回这些，你们就觉得自己天塌了。”
秦昭月指了指那口沸腾的锅，“可若是你们换个想法呢？”
“换个想法？”端妃若有所思。
“把他当成东家，当成掌柜的。”秦昭月语出惊人。
“你们进宫，就是来给他打工的。他给你们发月钱，给你们家族发荣耀，你们就给他干活，管理后宫也好，生儿育女也罢，那都是差事。”
“既然是差事，那就只谈利益，不谈感情。掌柜的喜欢谁，那是他的事，只要他不扣咱们工钱，不抄咱们家底，管他爱谁谁。”
秦昭月夹起一块牛肉，吹了吹热气，一口吞下。
“掌柜的若是换了，咱们就换个掌柜伺候，要是这掌柜的不行了……”
她眯起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咱们攒够了本钱，自己当掌柜，岂不更痛快？”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开了甄嬛和沈眉庄固有的世界观。
把皇帝当……掌柜的？
端妃的瞳孔微微震颤，她看着秦昭月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中某种一直被压抑的东西，仿佛破土而出。
是啊，若是不爱，便不会痛。
若是只当成一场交易，那这后宫，便再无可以伤她之物。
“太妃娘娘高见。”端妃举起酒杯，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红晕，“这一杯，敬……东家。”
众人都笑了，举杯相碰。
角落里，安陵容吃得满嘴红油，小脸通红，看起来心情极好。
“陵容，你少吃些辣。”沈眉庄关切道，“你不是说近日嗓子不适，连给皇后请安都免了吗？”
安陵容俏皮地眨了眨眼，咽下嘴里的肉片，压低声音道：“眉姐姐，我这嗓子那是‘必须’不适。若是不适个半年，我就不用去给皇上唱歌了。”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只有秦昭月知道，这丫头昨晚在乐府跟那个叫陆笙的琴师合奏了一宿，嗓子那是真哑了，不过不是病哑的，是聊嗨了。
就在这时，惊蛰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走了进来。
“主儿，这是襄嫔娘娘派人悄悄送来的。”
秦昭月挑了挑眉，打开食盒。
里面是一叠精致的枣泥山药糕，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她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个地址。
那是华妃私库里藏匿金银的地点，还有年家在宫外的一处秘密据点。
这是曹琴默交出的投名状，也是她在向秦昭月展示自己的价值。
“这曹琴默，倒是聪明。”秦昭月轻笑一声，随手将那张价值连城的字条扔进了火锅底下的炉膛里。
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化为灰烬。
“主儿，那可是金山银山啊！”惊蛰心疼得直跺脚。
“咱们缺钱吗？”秦昭月反问。
惊蛰想了想院子里那口能生钱的井，摇了摇头。
“我们不缺钱，我们缺的是把柄。”
秦昭月看着跳动的火焰，“她把这些给我，是想买个心安。我烧了，是告诉她，我不稀罕她的钱，我要的是她这个人，老老实实听话。”
……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冷宫的小院。
惊蛰刚打开院门，就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油纸包。
“主儿！又有东西！”
秦昭月正在刷牙，含糊不清地让惊蛰拿进来。
打开一看，是一本有些泛黄的古籍——《农政全书》。
书页里夹着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没有字，只画了一只闭着的眼睛。
画工精湛，线条流畅，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秦昭月漱了口，拿起那张画看了看，随即笑出了声。
“这苏大人，还真是个妙人。”
“主儿，这是什么意思啊？”惊蛰一脸茫然，“送本书，还画个闭眼，是让咱们睡觉？”
“他是说，以后这冷宫的事，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昭月摸了摸脚边正在蹭她的小白猫，“看来，咱们这是多了个编外看大门的。”
……
景仁宫。
皇后手里拿着一把金剪刀，正对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牡丹修修剪剪。
“咔嚓”一声，一朵硕大的花头跌落在地。
“娘娘，那是您最喜欢的魏紫……”剪秋在一旁小声提醒。
皇后看着地上的残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花开得太盛，就容易招风。”她淡淡地说道。
“华妃倒了，本宫本该高兴。可皇上这一手，把曹琴默提上来，又把那个夏冬春宠得跟什么似的，本宫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夏贵人不过是个只会跳舞的草包，不足为惧。”剪秋宽慰道。
“草包？”皇后冷笑一声，放下剪刀，“一个断了腿的废人，能在冷宫里把腿治好，还能练出那样一身舞技，你信她是草包？”
她转过身，目光阴鸷。
“本宫要查的，不是夏冬春，是那个治好她的人。这宫里，不能有本宫掌控之外的人，更不能有这种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妖术在。”
“传本宫的懿旨，让太医院把这宫里所有宫女太监的档子都过一遍。凡是懂医术的，哪怕是懂点皮毛的，都要给本宫筛出来！”
……
御花园，假山旁。
夏冬春正百无聊赖地喂着鱼，就被皇后“偶遇”了。
“娴贵人好雅兴。”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本宫瞧着你这腿脚，如今是越发利索了，不知是哪位神医妙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