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手却在剧烈颤抖。
这已经不是计策了,这是经天纬地之才,是足以改变整个王朝格局的阳谋。
堂堂正正,却又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走进这个“圈套”。
那位身居冷宫的太妃娘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足不出户,却能洞察人心,构想出如此宏大而精密的布局。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份贺礼,更是一把梯子,一把能让他一步登天,直达天听的梯子!
他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冬春,等着我。
很快,我就能站在一个,足以与你并肩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必须,立刻见到皇上。
很快机会就来了。
林辰从张廷玉府上的书吏口中得知,皇帝的巡视队伍三日后将抵达永定河故道附近的城镇。
那里经常发生水患,民怨沸腾,当地官员与乡绅因修堤占地之事争执不休,官司打到了御前。
皇帝此次出巡正好碰上了前来告御状的民众,不得不在那里暂时休整。
听说了这件事后,林辰当即便向张廷玉告了假,只说家中薄田亦在永定河沿岸,想趁此机会回去探望一番。
张廷玉素来欣赏他勤勉,并未多想,便准了假。
林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皇帝抵达的前一天,赶到了那座名叫望河镇的小镇。
小镇因为即将到来的天子圣驾,早已戒严。
林辰一个外乡人,根本无法靠近官府所在的地方。
但他并不着急,而是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然后便一头扎进了镇上的茶馆里。
茶馆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正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他花了几十文钱,请几个愁眉苦脸的本地老农喝茶,三言两语间,就将这次纠纷的来龙去脉摸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决口的堤坝需要加固拓宽,必然要征用下游大片良田。
而这些良田,大部分都属于当地一个姓钱的大乡绅。
官府给出的补偿款,钱乡绅嫌少,不肯让地。
而那些租种钱家土地的佃户,更是叫苦不迭,没了地,他们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
官府、乡绅、佃户,三方僵持不下,工程拖延至今,眼看汛期将至,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林辰听完,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想起,以前跟太妃娘娘闲聊时,她曾为惊蛰分析过的更为省心省力的生财之道,那个计策,似乎可以解此燃眉之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个望河镇便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
明黄色的仪仗缓缓驶入小镇,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林辰混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地方官员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情况,那个钱乡绅也被带了上来,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的“委屈”。
胤禛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缓缓捻弄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林辰知道,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果然,胤禛听了不到一刻钟,便冷冷地打断了他们。
“照你们这么说,这堤,是修不成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皇上息怒!非是臣等不愿,实……实在是这钱百万,冥顽不灵!”知府连忙磕头。
“放屁!你给的那点银子,够买老子几亩地?那可是我钱家的祖产!”钱乡绅也豁出去了,大声嚷嚷起来。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而,身处人群之中的林辰却缓缓勾起了唇角,眼中是满溢的势在必得。
“在下有一法,或可解此困局。”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书生,排开众人,不卑不亢地走到了高台之下。
御林军立刻上前,明晃晃的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胆狂徒,竟敢惊扰圣驾!”
“住手。”胤禛抬了抬手,目光如炬,落在了林辰身上。
他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林辰对着高台长揖及地,朗声道:“回皇上,在下之法,名为‘以工代赈,按股分红’。”
“哦?”胤禛来了兴趣,“说下去。”
“敢问皇上,修堤是为了什么?”林辰不答反问。
“自然是为了抵御洪水,保一方平安。”
“那堤坝修好之后,受益的是谁?”
“是这望河镇的万千百姓。”
“正是。”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
“既然受益的是万千百姓,那为何要让钱乡绅一人,承担这征地之损?又为何要让国库,来出这笔修堤的巨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官吏、乡绅和百姓,继续道。
“在下以为,可将此次修堤所需征用的土地,以及朝廷拨下的修堤款项,折算成相应的股份。”
“钱乡绅以地入股,佃户们以力入股,官府以银入股。”
“待堤坝修成,沿岸新开垦出的水田,以及堤坝带来的水利、漕运之利,皆可按股份,分发给所有入股之人。”
“如此一来,钱乡绅的土地,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变成了可以源源不断产生收益的活钱。”
“佃户们不仅保住了生计,还能在堤坝建成后,分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朝廷,则不费一兵一卒,不花一文一厘,便能将这利国利民的大事办成。此乃一举三得之策。”
林辰一番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闻所未闻的“股份”,“分红”之说给震住了。
那个钱乡绅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本来以为自己亏大了,没想到转眼间,自己的地就变成了能下金蛋的母鸡?
那些佃户们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分到属于自己的地。
高台之上,胤禛捻弄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台下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眼神深沉。
以工代赈,并不稀奇。
但这个按股分红……将官、商、民三方,用一个“利”字,捆绑在一起,共同承担风险,也共同分享收益。
这想法,实在是……新奇,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