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默默地转过身。
守在门口的,沈眉庄的宫女采月见到她,正要行礼通报,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安陵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我来得急,赶了一路,鬓发都乱了。”
“就不现在进去叨扰两位姐姐了。我先回我的院子梳洗一番,稍后再来给姐姐请安。”
说完,她不等采月回答,便转身快步离去。
那背影,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这边,运筹帷幄的秦昭月,为了尽快还清系统的高利贷,彻底开启了她的“拾荒”生涯。
她就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跟在夏冬春身后,在圆明园里四处游荡,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薅羊毛的机会。
“小公公,你这水桶太重了,来,我帮你提。”
【叮!收到来自小禄子的浅层感恩,获得白色愿力x2。】
“这位姐姐,你手帕掉了。”
【叮!收到来自宫女春桃的浅层感恩,获得白色愿力x1。】
“张大厨,您今天这身衣服真精神!”
【叮!收到来自御膳房张成的浅层感恩,获得白色愿力x3。】
秦昭月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一边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想她一个尊贵的太妃,如今却沦落到靠着说好话,干杂活来赚取那一点点可怜愿力的下场。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惊蛰和夏冬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得不亦乐乎,都是一脸的迷惑。
“太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夏冬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些粗活,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你不懂。”秦昭月一脸深沉,“这叫体验生活,感悟人间疾苦。”
我可真是太疾苦了......呜呜呜。
这日,她正跟着夏冬春四处寻找着需要帮助的人,顺便准备去“视察”一下御膳房,看看能不能再薅点羊毛。
却意外地在勤政殿的殿门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直挺挺地跪在殿前的青石板上,小小的身子在炎炎烈日下,显得格外单薄。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背后的衣衫,小脸晒得通红,嘴唇也有些干裂,但他却咬着牙,倔强地跪着,一动不动。
秦昭月脚步一顿。
她这才想起,当初在冷宫里遇到的那个小哭包。
算起来,也有段日子没见了。
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倔。
看他那样子,怕是跪了有段时间了。
胤禛那个冷血的爹,是不可能见他的。
秦昭月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但……
她看了看自己系统面板上那岌岌可危的白色愿力余额,又叹了口气。
算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她现在得为自己的生计奔波,暂时也顾不上这个便宜“孙儿”了。
“太妃娘娘,怎么了?”夏冬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也看到了弘历,“那个好像是四阿哥,真是可怜,听说皇上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
“走吧。”秦昭月收回目光,拉着夏冬春继续往前走。
然而,就在她们转身走过拐角,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弘历,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朝着秦昭月离开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和……渴望。
是她吗?
……
许久后,几人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凉亭歇脚,秦昭月立刻瘫倒在石凳上,活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
夏冬春和惊蛰连忙一左一右,一个给她捶腿,伺候得无微不至。
“哎,我这太妃当的,真是太憋屈了……”秦昭月闭着眼睛哼哼唧唧。
“太妃娘娘!”
一个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怯意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谁?!”
三人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阵鸡飞狗跳。
秦昭月“噌”地一下从石凳上弹起来,一把将还在给她捶腿的夏冬春拽起来,手忙脚乱地往石凳上一按。
夏冬春还一脸懵,就被按着坐下,摆出了一副主子的架势。
而秦昭月和惊蛰则迅速站到她身后,垂手而立,秒变恭敬的宫女。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片刻后,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弘历独自一人,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他看到凉亭里这番乱七八糟的景象,愣了一下,但还是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对着夏冬春和秦昭月行了个礼。
“弘历给娴贵人请安,给……太妃娘娘请安。”
看到来人是弘历,秦昭月顿时松了口气,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夏冬春起来,自己则毫不客气地重新坐回了石凳上。
夏冬春也反应过来,又颠儿颠儿地绕到秦昭月身边,继续给她捶腿。
弘历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也凑上前,小声地问,“太妃娘娘,我也给您捶腿吧?”
他想离她近一点。
但是,话音刚落,就被夏冬春瞪了一眼。
她像护食的崽子一样,把秦昭月的另一条腿也霸占了过去,警惕地看着弘历。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太妃娘娘的腿,只能我来按。”
弘历被她一凶,只好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手,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秦昭月。
秦昭月被这俩活宝逗笑了,她斜睨了夏冬春一眼,然后朝弘历招了招手。
“过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不是在勤政殿门口跪着吗?”
弘历走到她身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父皇……父皇还是不肯见我。”
他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地问,“太妃娘娘,父皇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欢我?”
凉亭里,夏冬春和惊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
她们都以为,秦昭月会像寻常人一样,说些“皇上是爱你的,只是他太忙了”之类的善意谎言来安慰他。
然而,秦昭月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是,他确实不喜欢你。”
一句话,干脆利落,不带任何转圜的余地。
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
夏冬春和惊蛰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是吧,太妃娘娘?
您这也太直接了。
这对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