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的请柬,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小小的破落院落里激起了千层浪。
赵常捧着那烫金的请柬,手都在哆嗦,仿佛那不是请柬,而是烧红的烙铁。
“殿……殿下,这宴无好宴啊!镇北侯这时候请您,怕是没安好心!会不会是看咱们有点起色,想……”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眼睛里满是惊恐。
孙思文则要镇定一些,但眉宇间也凝着化不开的忧虑:“侯爷此举,意在试探。殿下如今在底层民众中声望渐起,又显露出非常手段,已不容忽视。此次赴宴,言语需万分谨慎,莫要授人以柄。”
北鹏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目光平静。他体内冀州鼎魂缓缓旋转,将刚刚从最后一位前来“算命”的街坊身上汲取的微弱霉运炼化,精神正处于饱满状态。
“慌什么?”北鹏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姜震山若想杀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派个死士摸黑进来一刀了事更干脆。他既然正大光明地送请柬,就是要看看我的成色,或者说,看看我有没有资格,成为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他站起身,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清冽的井水,慢慢喝着。井水入腹,丝丝清凉气运滋养神魂,让他的思维越发清晰。
“更何况,”北鹏放下水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也正想看看,这位雄踞北境、连皇室都要忌惮三分的镇北侯,他的‘气运’,又是何等光景。”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吞噬平民的霉运,只是小打小闹。要想快速恢复实力,乃至积攒与北骁、与整个大夏王朝抗衡的资本,必须要有“大鱼”!而镇北侯姜震山,无疑就是目前幽云城最大的一条“鱼”!
哪怕不能直接吞噬,近距离观察、感知其气运强弱、属性、流向,对于北鹏理解气运之道,制定后续策略,也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赵常。”
“奴才在!”
“去找两件干净体面点的衣服,我和孙先生的。”
“孙先生。”
“臣在!”
“随我赴宴。你是我府上首席顾问,气场不能输。”
半个时辰后,北鹏换上了一件浆洗得发白,但还算整洁的青色旧袍,虽无华美装饰,但他身姿挺拔,面容虽略带憔悴,那双眸子却深邃如星,自有一股内敛的贵气与难以言喻的自信。孙思文也换了件最好的儒衫,努力挺直腰板,虽然依旧紧张,但眼神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主仆二人,走出小院,向着那座象征着北境最高权柄的城主府走去。
幽云城的街道依旧破败,行人面带菜色。但在北鹏的气运视觉下,他能看到,以他那小院为中心,附近几条街巷的“气色”明显比别处要“干净”一些,灰黑色的衰败之气稀薄了不少,多了几分微弱的、代表“希望”和“安宁”的白色光泽。这是他这些天“行善积德”的成果。
越靠近城主府,周围的建筑越发规整,巡逻的甲士也多了起来,气息精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和威严的气息。
终于,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堡垒出现在眼前。高耸的城墙,林立的箭塔,以及门口那两尊散发着浓郁血煞之气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镇北侯府的赫赫权势。
在北鹏的视野里,整座侯府上空的气象,更是惊人!
一股庞大、凝实、赤红如血、又带着铁灰色军煞的气运光柱,如同狼烟,冲天而起,坚不可摧!这气运光柱的核心厚重无比,代表着姜震山对北境的绝对统治力。光柱周围,还缠绕着数十道强弱不一的各色气运,有属于将领的悍勇之气,有属于谋士的智谋之光,都与那核心光柱紧密相连,构成了一个稳固的气运整体。
“好强的军伍煞气!好稳固的势力根基!”北鹏心中暗凛。这姜震山,果然名不虚传。其气运之盛,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人。而且这气运结构紧密,难以从外部撼动,想要吞噬,难如登天。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那赤红气运光柱的侧上方,有一道清冽的、带着月华般光泽的青芒气运,虽然规模远不及主光柱,但品质极高,灵动而坚韧,与主光柱若即若离,正是属于姜洛神的!
而在侯府气运的整体边缘,北鹏还敏锐地察觉到几丝不易察觉的、晦暗扭曲的气息,如同隐藏在华丽锦袍下的蛀虫。那是……内鬼?或者与其他势力勾结的痕迹?
“有意思……”北鹏目光微闪,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通报之后,一名神情冷峻的管家引着二人入内。穿过层层守卫森严的庭院廊庑,最终来到一间气氛肃穆的偏厅。
厅内灯火通明,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常服,却难掩彪悍之气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刚毅,目光如电,不怒自威,正是镇北侯姜震山。姜洛神则坐在他下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在北鹏进来时,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探究。
除了他们父女,厅内还有几名作将领和文官打扮的人,显然是姜震山的心腹,此刻都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北鹏这个“不速之客”。
“北鹏,见过侯爷。”北鹏不卑不亢,拱手一礼。孙思文紧随其后,躬身行礼。
姜震山没有立刻回应,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北鹏身上扫视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孙思文的额头瞬间见汗,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然而,北鹏却神色如常,体内鼎魂微微流转,便将那股针对他的气势压迫化解于无形。他甚至还有余力,悄悄运转吞噬之力,不是针对姜震山那庞大的气运(那无异于蚍蜉撼树),而是针对空气中那因姜震山威压而凝聚的、一丝丝针对他的“恶意”和“审视”之气!
蚊子腿也是肉!而且,在这种场合下,悄无声息地化解掉针对自身的负面气机,能让他更加从容。
果然,姜震山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刚才虽未动用修为,但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势,等闲之辈在他面前连站都站不稳。这北鹏,不过一被废太子,竟能如此轻松写意?
“殿下不必多礼。”姜震山终于开口,声音洪亮,打破了沉默,“坐。”
“谢侯爷。”北鹏从容落座,孙思文则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听闻殿下近日在城中,颇得民心?”姜震山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质问之意。
来了!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北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