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那番如同惊雷般的话语,在正殿内炸开,久久回荡。
沈眉庄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安陵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陵容……你……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这太……”
甄嬛也回过神来,强自镇定,试图反驳,声音却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是啊,陵容,你莫要胡思乱想。我们既已入宫,能依靠的,自然只有皇上的恩宠。若无恩宠,我们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立足?”
安陵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们,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陵容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或许逆耳,却绝无半分恶意。姐姐们现在可以不信,可以觉得陵容危言耸听,但请姐姐们……务必将陵容的话,记在心里。将来若有一日,姐姐们亲身经历了,自会明白陵容今日的……苦心。”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用一种极轻、却足以让殿内两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抛出了更残酷的真相:
“姐姐们可知……已故的纯元皇后,她的闺名是什么?她的小字……又是什么?”
甄嬛和沈眉庄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们。
安陵容没有等她们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她们的心脏:“纯元皇后的闺名,是‘柔则’。而她的小字……是‘菀菀’。”
“菀菀……” 甄嬛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猛地捂住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的封号……是“菀”!而“菀菀”,竟是纯元皇后的小字!
“是,‘菀菀’。” 安陵容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击碎了甄嬛最后一丝侥幸,“‘菀’,正是姐姐封号中的那个‘菀’字。而‘柔’……正是纯元皇后名讳中的‘柔’,也是皇上赐给我的……‘柔’字。”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两位姐姐惨白的脸,眼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深不见底的悲凉和同病相怜的痛楚:“姐姐们现在可明白,我为何能如此‘清醒’了吗?纵使没有‘他’的存在,我也绝不会对皇上动半分真心!那所谓的‘恩宠’,只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我们,都不过是活在别人影子下的可怜虫!”
她的目光落在甄嬛那张与纯元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又转向浑身微颤的沈眉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却依旧残忍地戳破最后一道防线:“眉姐姐,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你性情温婉,品行端方,家世优越,你以为皇上看重的是这些?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因为你的性子,像极了如今在宫中不争不抢、却也能安稳度日的敬嫔娘娘!你,也不过是皇上用来平衡后宫、需要时可以用来制衡华妃的一枚……性情温顺的棋子罢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眉庄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尖锐,带着被戳破心事的恐慌和愤怒,“这些都是宫中秘辛!你从何得知?!”
安陵容迎着她质问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将一切推到了两个“安全”的人身上:“这些事,是果郡王告诉‘他’,‘他’又转告给我的。姐姐们若是不信,大可以私下找瑾汐姑姑求证。她在宫中多年,这些旧事,她定然知晓一二。”
她没有明说“他”是谁,但甄嬛和沈眉庄心中都清楚,那个“他”,只能是图理琛。而果郡王允礼,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由他们口中说出的秘辛,真实性不言而喻!
安陵容看着彻底被击垮、失魂落魄的两位姐姐,最后说道:“姐姐们,记住我的话。恩宠可以有,但切勿当真。出了这碎玉轩,我们只是‘柔常在’、‘菀常在’、‘沈贵人’。在这吃人的宫里,唯有戴着面具,守住本心,才能活得长久。陵容……言尽于此,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她们,转身,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出了正殿。
一出殿门,强撑的冷静瞬间瓦解,安陵容身形微晃,几乎站立不稳。守在外面的云珠和月华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小主!”
安陵容摆了摆手,声音疲惫到了极点:“我没事……我们回去。” 她看了一眼同样守在殿外、脸色惊疑不定的崔瑾汐、流朱、浣碧、采月、采星等人,低声道:“瑾汐姑姑,流朱,浣碧,采月,采星……我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你们……进去好好安慰安慰两位姐姐吧。”
说完,她在云珠和月华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走向西偏殿。背影在昏暗的宫灯下拉得长长的,充满了孤寂与决绝。
正殿内,沈眉庄和甄嬛瘫坐在榻上,面无人色,久久无法回神。
沈眉庄抓住甄嬛冰冷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嬛……嬛儿……她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我们真的都只是……棋子吗?”
甄嬛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安陵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她对宫廷、对帝王最后一丝美好的幻想,彻底剖开,露出了血淋淋的、残酷的真相。今夜,注定是她们三姐妹,彻底告别天真、直面深宫残酷现实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