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像是天河决堤,狂暴地冲刷着人间。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不再是敲打,而是近乎捶击,发出连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轰鸣。狂风裹挟着雨水,抽打着建筑和外墙的管道,发出呜呜的怪响。整个城市仿佛都被浸泡在这片冰冷、喧嚣的水世界里。
孙婷婷家温暖的客厅内,综艺节目的笑声似乎也被窗外的雨声压了下去,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她刚吃完母亲煮的馄饨,满足地舔了舔嘴角,重新缩回沙发里,准备继续追剧。父亲打了个哈欠,放下报纸,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母亲在厨房收拾着碗筷,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隐约可闻。
就在这片混杂着雨声、电视声和家常声响的、看似安全的背景音中,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叮咚——”
门铃响了。
声音清脆,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屋内温暖祥和的气泡。
“这么晚了,谁啊?”孙父嘟囔了一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但还是朝着玄关走去。孙婷婷和厨房里的孙母都没太在意,只当是邻居或者送快递的走错了门。
孙父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楼道的光线有些昏暗,只能模糊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穿着深色雨衣的人影,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低着头,看不清脸。
“谁啊?”孙父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外面没有回应。
孙父皱了皱眉,或许是雨太大,对方没听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拧开了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快得让客厅里的孙婷婷根本无法理解。
她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对话,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嘭!”
紧接着,是父亲一声短促的、仿佛被掐断在喉咙里的闷哼,然后便再无声息。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响着,综艺嘉宾发出夸张的大笑。但这笑声此刻听起来却无比诡异和刺耳。
“老孙?怎么了?”厨房里的孙母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关掉水龙头,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从厨房探出身来,朝着玄关方向走去,“是不是东西掉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毛手毛脚……”
她的脚步声在客厅与玄关的交界处戛然而止。
孙婷婷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一样缠上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
除了窗外疯狂的雨声和电视里不合时宜的笑声,玄关那边没有任何声音。没有母亲的询问,没有父亲的回应,什么都没有。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
“啊——!!!”
一声极其凄厉、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绝望的女性尖叫声,猛地从玄关处爆发出来!那是母亲的声音!但那声音扭曲得几乎不像她!
尖叫声如同玻璃破碎般尖锐,却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在最高亢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声更沉闷的倒地声。
“妈!!!”孙婷婷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从沙发上弹起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手脚发软。她想去看看,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父亲沉稳的脚步声,也不是母亲轻快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沉闷、潮湿、带着粘腻水声的脚步声,正从玄关处,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客厅走来。
“啪嗒……啪嗒……”
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孙婷婷的心脏上。她甚至能想象到那双脚的主人,雨衣上的雨水正滴落在地板上的情形。
逃!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反手关上房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朵却死死地竖着,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脚步声在客厅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巡视。然后,方向明确地,再次响起,朝着她的卧室门口而来!
“啪嗒……啪嗒……”
越来越近!
孙婷婷吓得魂飞魄散,她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了床底。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藏身之处。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床底狭窄黑暗的空间里,蜷缩在最深处,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出一丝呼吸声。
“吱嘎——”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那双穿着沾满泥水雨靴的脚,踏入了她的房间。靴子踩在地板上,留下明显的水渍印记。
孙婷婷躲在床底,透过床单垂下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那双就在不远处的脚。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她拼命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有哭出声来。
那双脚在房间里缓慢地移动着,似乎在审视着这个少女的私密空间。它走到书桌前停顿了一下,又转向衣柜方向。每一步,都牵动着孙婷婷濒临崩溃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似乎朝着门口方向移动了。
他要走了?
孙婷婷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对!他可能没发现我!他以为房间里没人!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丝,下意识地、颤抖着摸向掉在身旁的手机,想要报警求救的瞬间——
那双已经走到门口的雨靴,猛地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孙婷婷的动作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惊恐地看着那双静止不动的雨靴,不详的预感达到顶点。
然后,在她绝望的注视下,那双雨靴的主人,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弯下腰!
一个戴着普通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的男性面孔,突兀地、倒着从那双腿之间出现,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目光,精准地穿透床底的黑暗,直直地锁定了缩在角落、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孙婷婷!
四目相对!
“唔——!!!”孙婷婷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极致的恐惧冲垮了理智,她张开嘴,想要发出这辈子最凄厉的尖叫——
然而,声音还没冲出喉咙,那个被称为“病人”的身影已经以非人的速度动了!他如同猎豹般迅捷地俯身钻入床底,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中握着一个闪烁着危险幽蓝色电弧的物品,精准地抵在了孙婷婷颈侧的动脉上!
“滋——啦——!”
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酥麻和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孙婷婷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
“病人”面无表情地将昏迷的孙婷婷从床底拖了出来。他在意识中,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平静语气汇报:“主人,目标已控制。”
远在安全屋内的林风,接收到了这条信息,回复简洁而冰冷:“按计划进行。”
“病人”不再耽搁。他走到门口,拿进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型外卖保温箱的盒子。打开箱子,里面并非食物,而是整齐地码放着一些奇特的“工具”:几卷不同颜色的扎带,几个看起来瓦数不低的旧式白炽灯泡,以及其他一些难以一眼辨明用途的物品。
这是他特意准备的,对于绑架这一件事情,他并不专业。不过来之前他看了很多电影,也算是掌握了一些理论知识。
电影里,歹徒绑架人质时常用一块破布堵住人质的嘴,这样人质就不能发出声音进行呼救,他觉得这种情节非常的扯。一块破布,吐出来就好了。怎么可能把声音全部堵住?
不过来之前他倒是看了另一部电视剧,令他获得了启发。他想起电视剧中的情节,请勿放入口中,否则拿不下来。
病人带着一丝微笑,将三枚灯泡依次塞入李婷婷一家三口的口中。又再次试了试,果然像电视剧中一样。吞进去却拿不出来。
接着,他用扎带将孙婷婷的父母——两个昏迷中的中年人——的手脚分别牢固地反绑在身后,扔在客厅角落,如同丢弃两件废弃物。
最后,他将口中塞着灯泡、依旧昏迷不醒的孙婷婷,像折叠一件货物一样,粗暴地塞进了那个大号纸箱中,用胶带封好。他轻松地扛起纸箱,走到门外。楼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持续的雨声。一部简易的平板小推车静静地靠在墙边,显然是他提前准备好的。
他将纸箱放在小推车上,推动小车,走向电梯。电梯下行数字无声地跳动,金属箱体将他与纸箱中的“货物”一同带离了这个曾经温暖、此刻只剩下死寂和罪恶的现场。滂沱的大雨,完美地掩盖了这一切,冲刷掉了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
……
第二天清晨,肆虐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天空泛着鱼肚白,空气格外清新,带着雨水洗刷后的湿润泥土气息。
师范大学,女生宿舍楼前,早起晨跑的学生三三两两。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正沿着宿舍楼旁的小路慢跑,呼吸着清晨凉爽的空气。
突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宿舍楼墙根下的绿化带里。
那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姿势极其扭曲怪异。
她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前凑近了几步。
下一秒,一声划破清晨宁静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啊——!!!死……死人啦!!!”
只见在凌乱的灌木丛和湿漉漉的草地上,仰面躺着一具女性尸体。尸体浑身湿透,衣衫不整,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和划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脸——因为从高处坠落,已经彻底面目全非,颅骨甚至都有些变形,根本无法辨认原本的容貌。只有那僵硬的肢体和了无生气的姿态,昭示着生命的彻底消逝。
尖叫声引来了更多的晨跑者和路过的学生。人们围拢过来,有人惊恐地捂住嘴,有人忍不住当场弯腰呕吐起来,还有人脸色惨白,颤抖着掏出手机报警。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校园的宁静。警方迅速赶到,拉起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警察和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在尸体周围忙碌地进行着初步勘察。拍照、测量、提取可能的微量物证……
由于尸体损毁严重,面部识别困难,随身也没有找到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警方一时之间还无法确定这具悲惨尸体的身份。只能先将其作为无名尸处理,带回法医中心进行进一步的检验,同时排查近期校内外的失踪人口报告。
清晨的阳光努力穿透云层,洒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死亡的土地上,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与恐惧。一个夜晚,一场大雨,似乎掩盖了太多秘密,又似乎,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