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伤口结了一层暗红色的丑陋痂壳,稍微牵动面部肌肉就带来一阵刺痒和微痛。赤身被冷水浇透的寒意似乎钻进了骨髓,即使裹着那件被撕烂后勉强蔽体的潮湿号服,林风依旧控制不住地时不时打一个冷颤。每一次颤抖,都像是在提醒他昨夜那极致羞辱的一幕。
白昼的到来并未带来丝毫暖意。107监室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刀疤、瘦猴、铁头等人看他的眼神,少了些之前的肆无忌惮,多了几分审视和一种被冒犯后的阴郁。林风昨夜那深渊般的凝视,显然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但这种忌惮,并未转化为善意,反而酝酿着更危险的风暴。就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令人窒息。
放风时,林风依旧缩在角落,低着头,仿佛昨夜那个爆发后又迅速龟缩回去的懦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神是何等的冰冷和专注。他的一部分意识,始终维系着远方的窃听链接。
白天的女生宿舍嘈杂许多,窃听器里传来的多是脚步声、嬉笑声、外放视频的音乐声,有用的信息不多。但林风并不急躁。他知道,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到手。他现在需要的是最后一块拼图,或者仅仅是等待,等待一个将信息转化为行动的契机。
然而,监室内的危险,却不会等待。
刀疤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个“猥亵犯”,一个可以随意踩踏的软柿子,居然敢反抗,还敢用那种眼神看他?虽然那眼神确实有点邪门,但如果不彻底把对方的气焰打掉,他以后还怎么管其他人?
他盯着那个蜷缩在放风场地角落、显得格外单薄孤寂的身影,脸色阴沉地对身边的铁头和瘦猴低语了几句。
铁头瓮声瓮气地点头,脸上横肉抖动。瘦猴则露出兴奋而恶毒的光芒,连连点头,看向林风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即将被拆解的玩具。
放风结束,队伍带回。
就在林风低着头,跟着队伍走向107监室门口时,铁头那庞大的身躯看似“无意”地猛地撞了他一下!
这一下势大力沉,又是猝不及防。林风直接被撞得失去平衡,一头向前栽去!
“砰!”
他的额头狠狠撞在了冰冷的、边缘粗糙的铁门门框上!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林风喉咙里挤出。刚刚结痂的伤口瞬间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汹涌而出,霎时间糊住了他的左眼,顺着脸颊和鼻梁往下淌,触目惊心!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妈的!走路不长眼啊!往老子身上撞?”铁头恶人先告状,粗声骂道。
瘦猴立刻尖声附和:“就是!找死是吧?血都溅到门上了!恶心死了!”
周围的犯人冷漠地看着,没有人说话。狱警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小冲突司空见惯,只是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进去!别堵着门!”
林风捂着额头,手指瞬间被鲜血染红。他踉跄着被推进监室,鲜血滴落在水泥地上,留下几滴暗红的印记。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试图缓解那阵阵眩晕和剧痛。
刀疤慢悠悠地最后一个走进来,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
他走到林风面前,目光阴鸷地看了看他血流满面的惨状,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几点血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又把地方弄脏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看来你是真的学不乖。”
他环视了一下监室,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里放着一个涮拖把的红色塑料桶,桶里的水漆黑浑浊,漂浮着可疑的絮状物,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那是用来清洁整个监室厕所和地面的“工具水”。
刀疤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桶,对瘦猴使了个眼色。
瘦猴脸上立刻绽放出极度兴奋和恶毒的笑容,他几乎是雀跃着跑过去,提起了那桶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走到林风面前。
“刀疤哥说了,”瘦猴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尖利,“你脑袋冒血,火气太旺,得给你去去火。”
他把桶往前一递,那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的水面几乎要碰到林风的鼻子。
“喝了它。”瘦猴盯着林风血流不止的额头和那双被鲜血糊住一只、另一只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把这桶水喝了,今天这事,就算了了。不然……”他冷笑一声,意味不言而喻。
喝涮拖把的水?!
一股极致的恶心和屈辱感瞬间冲垮了林风的胃袋,他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这已经不是欺凌,这是要将他的尊严、他的人格,彻底碾碎成粉末,踩进这世界上最污秽的泥潭里!
周围的犯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不忍或恐惧的神情。这也太过分了。
林风的身体因为剧痛、愤怒和恶心而剧烈颤抖起来。鲜血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渗出,滴落。他那只还能视物的眼睛,透过朦胧的血色,死死地、依次看过瘦猴那扭曲兴奋的脸,铁头那冷漠蛮横的身躯,最后,定格在刀疤那面无表情、却掌控着一切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风的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两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一个声音在嘶吼: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杀了他们!
另一个声音却冰冷地提醒:忍耐!必须忍耐!召唤就在今夜!你需要的是能横扫他们的力量,不是无谓的牺牲!
喝?还是死?
就在瘦猴不耐烦地想要强行灌下去的那一刻——
林风猛地动了!
他不是反抗,也不是顺从地去接那桶水。而是猛地抬起头,用那只没有被血糊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刀疤!
那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也没有了绝望,而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仿佛在看死物一样的平静。额头上流淌的鲜血,为他这份平静增添了几分狰狞和恐怖。
他就这样盯着刀疤,足足盯了十几秒。盯得刀疤心里那根刺猛地扎深了几分,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心悸。
然后,林风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比任何哭喊和愤怒都更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嘲讽和许诺。
他没有说话。
但他这个极其细微的表情和那冰冷的凝视,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刀疤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他第一次在这个“软蛋”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真正的、超出他理解的东西。那不是虚张声势,那是一种……冰冷的疯狂。
瘦猴也被林风这反应搞得有些发毛,举着桶的手僵在了半空。
最终,刀疤率先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愿再与那双眼睛对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干涩:“……算了。弄得满地血,恶心。瘦猴,把桶放下。”
瘦猴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刀疤:“刀疤哥?这……”
“我说算了!”刀疤突然提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让他把地上的血擦干净!滚回他的角落去!”
瘦猴不敢再多话,悻悻地放下臭水桶,骂骂咧咧地找来一块破布扔到林风脚下:“听见没?把地擦干净!”
林风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他没有再看任何人,默默地捡起那块肮脏的破布,蹲下身,开始擦拭地上自己滴落的鲜血。
每一下擦拭,都像是在将无尽的屈辱和恨意,一点点地、深深地摁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他没有喝那桶水。
但他承受了比喝下那桶水更极致的侮辱。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直到地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迹。
然后,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回那个属于他的、冰冷恶臭的角落,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不再有任何动静。
监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犯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大声说话。
刀疤阴沉着脸坐在铺上,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和烦躁却越来越浓。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
夜,深了。
当监室彻底被黑暗和鼾声笼罩时,蜷缩着的林风,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额头的伤口已经不再大量流血,但依旧隐隐作痛。浑身冰冷,心却像一块被煅烧过的铁,冰冷而坚硬。
通过链接,他听到孙婷婷寝室那边似乎已经安静,偶尔传来几句模糊的梦呓。
足够了。信息已经足够。
他不再需要窃听来确认仇恨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力量。
他全部的心神,都聚焦于脑海深处那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召唤界面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沙漏即将漏尽。
他的呼吸变得轻微而绵长,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期盼,所有的仇恨,都凝聚成了一个无声的呐喊——
来吧!
给我力量!
给我撕碎这一切的力量!
当午夜零点准时来临,那冰冷而美妙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彻他脑海时——
【叮!每日死士召唤已刷新。】
【是否立即召唤?】
林风用尽灵魂的全部力量,发出了最坚定的指令:
“召唤!”
光流疯狂滚动,命运之轮再次疯狂转动……
这一次,必须不同!
这一次,必须是转机!
他死死地“盯”着那飞速滚动的界面,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或者说,恩赐。
风暴,已在窗外酝酿。
复仇的毒蛇,昂起了头颅,亮出了最终极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