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过来一下。”曹沐雨出了院门就看到在巷子里被几个小孩围住的叫卖的货郎。
货郎一边忙着给孩子们挑东西，一边回应道：“小姐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等孩子们心满意足的散去之后，货郎挑起担子走到曹沐雨的院子门前：“小姐要些什么？我这里胭脂水粉针头线脑什么的都有。”
曹沐雨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经过之后小声说道：“我要一盒雪花膏。”
“好嘞。”货郎一边低头翻找起雪花膏一边小声说道：“我想跟林乐见上一面，时间地址我找钱给你。”
“冯先生不用麻烦了，一会我们会回曹家医馆看我爸，你去那里挂后吧。”
装扮成货郎的老冯动作没有停下，心里略微考虑一下就没有开口反对，毕竟曹沐雨回娘家这个借口确实合适。
“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要这个牌子的雪花膏。”老冯在箩筐里找出一个小铁盒递给曹沐雨。
“没错，就是这个了，多少钱？”
“九块钱，跟商场里的一样价格，您要是拿两盒的话就九块一盒。”老冯弯着腰微笑着推销自己的货物。
“那我要两盒。”曹沐雨拿出两张十元钞票递了过去。
“小姐您真会过日子。”老冯又拿出一盒雪花膏递给曹沐雨才接过钞票。
看到老冯翻找零钱，曹沐雨赶紧说：“不用找了，我们四点后会在曹家医馆。”
说完曹沐雨转身回了院子，老冯看着院门关上，又挑起担子叫卖起来，不过这次他没有放慢脚步，而是一路走向巷子的另一端。
······
老冯回去换了妆赶到曹家医馆的时候，刚好看到曹沐雨在前堂帮忙接诊，于是直接走到了曹沐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等候。
来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是冲着老爷子父子来的，找曹沐雨这个年轻女大夫看病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很快就轮到了老冯。
“这位先生哪里不舒服？”
“最近有些失眠，西医看过了效果并不好，你帮我抓点中药试试。”做戏就要做全套，因此老冯也真当是来看病的了。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曹沐雨虽然是学西医的，但生在中医家庭，中医的基础也是有的。
“最近有些思虑过度了，神经也绷得太紧，所以容易焦虑和紧张。所以你会经常性地失眠。我给你开几副调养一下，最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过煎药有些讲究，你拿着方子去抓药，然后拿着药到后院去看他们煎一次。”
“好的，谢谢大夫。”老冯拿着方子走了，曹沐雨接着给下一个病人看诊。
“先生，请跟我来。”老冯一进后院，林乐就上前接待他。
后院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老爷子的徒弟在忙碌。病人需要煎药也不会在这里等候，都是算好时间再过来拿。老冯随着林乐进了后院一间偏僻的小房间，这是医馆守夜店员晚上休息用的，白天不会有人。
“冯先生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张兰的身份有结果了？”
“还没有，今天我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老冯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哦，你们顾虑比较多，短时间内确实不好甄别她的身份，留的时间长了又是个麻烦。”林乐表示理解：“那你们需要我怎么帮忙？”
“我的想法是麻烦你跑一趟。”老冯故意没有把具体怎么帮说透，就是想听听林乐的想法。
“你是说我来找结果，人还是由你们处理？”林乐没想到老冯会有这样的要求，他还以为老冯不想沾染张兰这个烫手山芋，要把人交还给他处理。
“你的意见呢？”老冯这么说算是默认了，但也没有说是，就看林乐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没意见，不过要是我们这边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放她一马，毕竟都是中国人嘛。”林乐虽然有七八成把握，但也怕万一。所以要提前打个招呼。
“这个没问题。”
林乐想了想，总觉得老冯有什么瞒着他，于是又问道：“甄别过程你们要参与吗？还是由我自己完成。”
“这个···”老冯有些犹豫了，虽然来之前有了定计，可事到跟前了他又怕林乐多想。
“老冯，我直说吧，我认为张兰有八成几率是日本间谍，而且还是比较高级的那种，所以我可能会用一些非常手段。如果你认同的话可以参与审讯，但不要出手干预。”
“要动刑吗？”老冯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皱眉。
“也不一定，这得看对手的心理防线怎么样了。”林乐自然想用言语击溃对手，但这会很难很难，尤其是被军国主义洗脑过的间谍，不用非常手段他们是不会轻易服软的。
“林乐，如果我需要在张兰认为自己没有暴露的情况下确定她的身份你能做到吗？”这才是真正难办的核心，要不然老冯肯定不会找林乐这个外人。
“你这个要求一般都需要经过诱骗才行，短时间内不好办啊。”林乐也被难住了，不过林乐更好奇老冯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冯觉得不透露一点林乐肯定不会帮忙，再三考虑后说道：“我们缺乏情报来源，如果这个张兰确定为日本特工，我想看看她有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你们是想通过张兰本身的目的来反向操作？”林乐一点就透，只是他觉得老冯这样操作危险性太大了，弄不好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林乐不得不提醒老冯：“被策反的人员很难把控的，万一弄假成真你们可承受不起。还有就算你们成功了，潜伏进去的人员也不一定能接触到机密的情报，大多会被当做炮灰而已。这种风险和收获不成正比的计划我劝你还是要慎重考虑才好。”
“我们也是不得已啊，现在不但情报缺失，物资更加难以筹集，尤其是药物更加紧缺。所以我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多开辟几条路径才行。林乐你知道吗，前线的战士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受伤啊。”
老冯能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有多大的风险吗，他没办法啊，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和他的同事们都愿意去冒险一试。
看着红了眼眶的老冯，林乐是感慨万分，恨不能再次回到战场上去拼死杀敌。但经过几年的磨练，林乐早已经不是那个只有一腔热血毛头小子，他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上能做的更多。
就犹如眼前的老冯，他们在上海日夜煎熬，不就是为了搞到更多的情报和筹集更多的物资来支援前线吗？林乐脑子飞快运转希望能找到一个能让老冯接受的替代方案，毕竟老冯那样的计划和飞蛾扑火几乎没有区别。
“怎么样，有办法吗？”老冯看林乐久久不语，还以为他在想张兰的事情。
“老冯，我有一个土制消炎药的办法可以交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张兰交给我处理。”这是林乐想出的唯一能阻止老冯的办法了。
“消炎药？”老冯脑子里只剩下着三个字了，根本没有听到林乐后面再说什么。
“对，不用先进的设备也能制作消炎药的土方法。”
林乐的话让老冯忘却了今天来的目的，他现在只想把制作方法弄到手。要不是他现在还有些理智，他甚至都动了强抢的念头。哪怕因为这样违反纪律被枪毙，老冯都认为是值得的。
后方不是没有尝试用土法制作消炎药，但都没有成功。林乐的话有几分可信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老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你制出成品了吗？有没有试过药效？”
“我在重庆试制成功过，但还不够完善，接着就被派到上海了。不过现在我改良了一下制作过程，用在动物身上已经有不错的效果了。但用在人体上会不会有副作用还不清楚，需要更多的实验数据才行。”
“当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老冯眼睛都亮了，有效果就能救人，至于副作用什么的，哪有命重要。再说有了大致的方向，再去改善就不难了。
“这东西又骗不了人，你们送到后方验证一下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这倒也是。”
这个时候老冯心里已经相信了七八分，正当老冯心里盘算要怎么说服林乐交出这个消炎药制作方法的时候，老冯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林乐我有个疑问，既然你在重庆的时候就搞出这个消炎药了，为什么不将他献给国民政府，或者卖给国民政府也是可以名利双收的。”
“呵呵，我倒不是不舍得交给国民政府，只是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啊。”林乐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仔细一想就放弃了。
“怎么可能，就算政府再腐败，顶多就是把你应得的部分吞掉，虚名还是会给你一个吧。怎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老冯天真的话让林乐哭笑不得，心里暗再暗在想：你周围和上面的同志大多都是有着伟大理想的无私和纯粹的人，又怎么能够接触到人心最黑暗的一面。
本来林乐不想跟老冯解释，怕那些肮脏的东西污染了他纯洁的内心。可是老冯脸上露出的表情在告诉林乐，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老冯对林乐这个制方法的真实性就有所怀疑了。
想到前线每一天都有大量伤员因为伤口感染死去，林乐不得不打消老冯的疑虑：“冯先生有没有看过资本论？”
“没有。但我知道那是马克思的着作。”老冯很干脆的回答。他现在就等着看林乐怎么解释，不然消炎药的事可能只是一场空欢喜了，甚至是林乐的阴谋。
“资本论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林乐先引用马克思的话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冯先生，消炎药的价值就不用我多说了，一旦我的方法能大量制造消炎药，哪怕效果只有市面上其他产品的一半，那也是可以产生巨大的财富的。你说国民政府里的那些大人物会不会想据为己有？他们还会留下一个知情者吗？”
林乐这么一解释老冯就懂了，但他还是想不通：“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还说可以交给我们。难道你就不怕我们……”
“你们不会，我相信你们。”
林乐的话让老冯震惊不已，他想不到这份如此沉重信任居然来自一个国民党，来自臭名昭着的特务机关的人。
不管林乐怎么想的，这个消炎药的制作方法他老冯志在必得：“好。你要什么条件？”
看着老冯好像要吃了他的样子，林乐是哭笑不得：“老冯，我不是说了你把张兰交给我就行了吗？”
“就这？”
老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兰既不是林乐的老婆，也不是他的仇人，林乐要这个疑似日本特务的女人干什么？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是好东西，林乐开出的条件让老冯对林乐的信心变得动摇起来。
“咳咳，当然还有其他的。”老冯脸色的变化也让林乐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再增加条件：“我希望贵方试验成功后可以将生产方式公开给国民政府，毕竟前线的国军也在浴血奋战，他们的伤员也需要消炎药。”
“这个…我做不了主。”老冯实话实说。
老冯相信上面不会有私心，也一定会顾全大局。但公开交出去还是有更好的方式来运作，这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
林乐就喜欢老冯这样的实在人，他也不会去为难老冯，于是就换了一种说法：“那这样，你把我的话传达上去，就说我建议可以有条件的和国民政府合作生产，或者你们用成品药物交换其他物资，总之尽量做到有利于双方。”
“这个没问题。还有其他要求吗？”一听只是传个话，老冯立刻答应了下来。
林乐想了一下说道：“还有就是别把我的名字上报，至少别公开。其他的没有了。”
老冯心中狂喜，然后又强行压了下去。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那个张兰对你很重要吗？如果不是那么的重要，我还是想由我们来处理。”
说完之后，老冯可能怕林乐误解他得寸进尺，就又补充了一句：“张兰现在也算是我们的俘虏了，我们关于俘虏的政策你应该有些了解。所以你能不能换一个条件，只要不违反原则我都会尽力满足，我办不到也会请求上级帮忙。”
老冯的固执让林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为了阻止老冯那个九死一生的计划，林乐硬着头皮撒谎：“那个张兰对我很重要，这样你们也不需要进行甄别了，直接交给我带走就行。”
老冯左想右想都想不出张兰对林乐有什么重要的。一个几乎认定为日本方面的特工要是在后方还有些价值，但对于本身就是潜伏人员的林乐来说只能是个累赘。难道是因为···
老冯好像抓住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林乐啊，小雨是个好姑娘，你别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