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暗夜序章》·
任命来得突然,任务更是急如星火。凌云没有时间犹豫或恐惧,强烈的使命感和内心深处为野狼谷弟兄复仇的火焰,驱散了一切杂念。
他首先需要一支精干的小队。五个人,既要身手过硬,更要值得信赖。在北镇抚司这个龙潭虎穴,后者比前者更难。
赵明是沈墨指定的人,算是半个“监军”,但几日相处,凌云觉得这年轻人机灵且尚未被完全同化,可以一用。剩下的四人,他必须谨慎选择。
他没有去求助于王总旗,而是直接去了校场和力士们日常居住的营区。他需要的是能执行危险任务的尖兵,而不是关系户。
他找到了一个叫“石虎”的力士。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沉默寡言,是北镇抚司有名的悍卒,据说曾在边军当过哨长,因性格耿直得罪上官才被排挤进来。凌云看中他的实战经验和沉稳。
另一个叫“侯浪”,是个老资格的夜不收出身,后来因伤转入北镇抚司,对关外地形和鞑子习性极为了解,是个活地图,外号“山魈”。
第三个人选让不少人意外,是个叫“墨羽”的年轻女子,负责案牍整理,但凌云曾无意中见过她擦拭一把小巧精致的弩箭,手法专业,眼神锐利,绝非普通文职人员。他需要远程支援和细致的观察力。
最后一人,凌云选择了孙老头推荐的一个老斥候,名叫“老鬼”,精通伪装、陷阱和野外生存,是潜伏侦查的老手,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经验无可替代。
当凌云带着这五人名单去领取装备和签发调令时,王总旗看着名单,皮笑肉不笑地说:“凌总旗好眼光啊,净挑些……怪癖之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次任务凶险万分,若是折损了人手,或是贻误了军机,你可要负全责。”
“不劳总旗费心。”凌云冷淡回应,领取了最好的弓弩、短刃、钩索、解毒药、金疮药以及三天的干粮和清水。每人配发了两把强弩和二十支箭,以及特制的烟雾弹和信号火箭。
入夜时分,雁门关侧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凌云六人,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涂着黑灰,如同六道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关外的黑暗之中。
没有月光,只有凛冽的寒风呼啸。出了关墙,世界仿佛瞬间变得空旷而危险。远处起伏的山峦如同匍匐的巨兽,黑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杀机。
“保持静默,跟我来。”老鬼低哑的声音响起,他如同识途老马,率先朝着一个方向潜行而去。众人紧随其后,按照事先演练的队形,石虎断后,侯浪和赵明分居两翼,墨羽居中策应,凌云与老鬼在前方交替探路。
他们避开官道和可能设有哨卡的地方,专走崎岖难行的山脊和谷地。脚下的积雪和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都被风声完美掩盖。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带路的老鬼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众人立刻伏低身形,隐入草丛或岩石后。
“有动静。”老鬼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向左前方一片黑黢黢的树林。
凌云凝神倾听,风中隐约传来马蹄践踏积雪和金属甲片轻微碰撞的声音!是巡逻队!
人数不多,大约十骑左右,正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缓缓而行,看方向,正是从野狐岭方向过来的。
“是血狼卫的游骑。”侯浪眯着眼,借着对方马鞍上悬挂的微弱风灯光芒,看清了对方甲胄的样式和那面小小的狼头旗,低声道,“妈的,鼻子真灵,巡逻范围扩这么大了!”
凌云心念电转。是避开,还是……吃掉这支小队?既能减少威胁,或许还能从俘虏口中问出点情报。
他看向老鬼和侯浪,用眼神询问。
老鬼轻轻摇头,指了指对方行进的路线和警惕的状态,示意没有把握无声无息吃掉,一旦缠斗,很可能引来更多敌人。
凌云压下心中的冲动,点了点头。任务优先,侦查为重。他打了个手势,小队成员如同融入地面的影子,缓缓向后退去,绕了一个大圈,完美避开了这支巡逻队。
有惊无险。继续前行,路途愈发艰难。海拔逐渐升高,气温更低,寒风如刀。但无人抱怨,所有人都清楚此行的目的。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野狐岭外围的一处制高点。借着熹微的晨光,众人伏在山脊后,向下望去。
只见原本熟悉的野狐岭隘口,此刻已经模样大变。鞑子的营帐密密麻麻,如同附骨之疽,布满了山岭。巡逻的队伍往来穿梭,隘口处设置了坚固的鹿砦和箭楼,甚至还能看到几架简易的投石机!防守极其严密!
“看旗号,不止黑狼族,还有‘秃鹫部’的人。”侯浪脸色凝重,“总兵力恐怕不下四千!而且都是精锐!”
“他们在加固工事,看样子是打算长期固守。”墨羽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低声道,“东南角的营帐区守卫格外森严,有大型辎重车辆进出,可能是粮草囤积点或指挥中枢。”
凌云将观察到的一切默默记在心里。敌情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他拿出炭笔和油布,快速勾勒着敌军的布防草图。
“我们需要更近一点,确认指挥帐的位置和兵力配置细节。”凌云沉声道。光是远观,无法获得沈墨需要的关键情报。
“白天太危险,等到晚上。”老鬼建议,“我知道一条废弃的采药小径,可以摸到离他们营区更近的山崖下。”
众人没有异议,趁着天色未亮,迅速撤离了观察点,在老鬼的带领下,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藏身,等待夜晚的再次降临。
洞内阴冷潮湿,众人分食着冰冷的干粮,补充体力。气氛有些压抑,面对数倍于己、戒备森严的强敌,每个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凌云看着洞外逐渐亮起的天空,野狐岭的轮廓在晨曦中清晰起来。那里,曾是大明的疆土,如今却被敌人占据。而这片土地下,或许还埋藏着与野狼谷相关的秘密。
今晚,他将再次踏上这条荆棘之路,不仅为了军情,更为了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