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燃到了第三根,萧景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眉头紧锁。又是世家联名举荐子弟入仕的折子,字里行间满是“门当户对”“家学渊源”的论调,看得他心烦。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青梧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见他这副模样,便知又是为朝堂之事烦忧。
萧景琰叹了口气,指着那些奏折:“你看,这些世家,仗着祖上功绩,一个个都想把朝堂变成自家后院。再这样下去,寒门子弟永无出头之日,这江山,迟早要被这些蛀虫掏空。”
青梧放下莲子羹,拿起一本奏折翻看,上面推荐的果然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子,履历空洞,却被吹得天花乱坠。她沉吟片刻,道:“世家盘根错节,动他们不易。但陛下可以抬举寒门,让他们与世家相互制衡。”
萧景琰抬眼:“谈何容易?寒门子弟没背景,就算考中科举,也会被世家排挤,根本站不住脚。”
“那就给他们站台。”青梧语气坚定,“科举是最好的途径,臣妾愿亲自审阅今年的考卷,选出真正有才干的人。”
萧景琰有些犹豫:“你是皇后,插手科举,怕是会引来非议。”
“非议又如何?”青梧看着他,目光清亮,“臣妾不在乎名声,只在乎这江山稳固。若是眼睁睁看着世家垄断官场,才是真的对不起百姓。”
萧景琰看着她眼底的坦荡,终是点了头:“好,朕信你。”
接下来的日子,青梧几乎住在了贡院旁的偏殿。她屏退了所有来自世家的“通融”请求,甚至将送礼的人直接杖责赶出宫门。阅卷时,她只看文章本身,不问姓名,不查背景,但凡字里行间有真知灼见、心系民生者,都被她圈了出来。
有份考卷写得尤为出色,论及农桑,提出了“轮作改良法”,数据详实,对策具体;论及边防,主张“以守为攻,屯田养兵”,见解独到。青梧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问阅卷官:“这考生是谁?”
阅卷官查了查,回禀:“名叫苏明远,是江南的穷秀才,父母早亡,靠给人抄书为生。”
“好一个苏明远。”青梧在卷首画了个鲜红的圈,“定为首名。”
放榜那日,苏明远站在榜单前,看着自己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激动得浑身发抖。周围的世家子弟却满脸不屑,窃窃私语:“哪来的野小子,也配压过咱们?”
就在这时,青梧的懿旨传到:新科进士入宫谢恩,由皇后亲自接见。
殿内,青梧端坐其上,看着阶下的进士们。她目光扫过那些衣着华贵、面带倨傲的世家子弟,最后落在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的苏明远身上。
“苏明远。”她开口,声音清晰有力。
“臣在。”苏明远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你考卷里的轮作改良法,很好。”青梧看着他,“朕已命人在京郊试验,若真能增产,便在全国推广。朕任命你为户部主事,专管农桑之事。”
苏明远震惊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一个寒门学子,竟能直接被皇后任命为五品主事?
其他寒门进士也纷纷得到了任命,虽官职不高,却都在关键部门,能接触到实际政务。而那些世家子弟,大多被派去了闲散衙门,明升暗降。
消息传开,朝野哗然。世家怨声载道,指责皇后“偏袒寒门,扰乱朝纲”。
青梧却置若罔闻。她知道,打破平衡必然会有阵痛,但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安稳。
几日后,青梧陪同萧景琰上朝。有世家老臣出列,弹劾青梧干涉科举,任人唯亲。
青梧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老大人说臣妾任人唯亲,敢问苏明远是臣妾的亲戚,还是那些寒门进士与臣妾沾亲带故?”
老臣语塞。
“臣妾提拔他们,只因他们有才干。”青梧声音朗朗,传遍大殿,“科举之本,在于为国选材,而非为世家选婿、为外戚铺路。若是有才干,哪怕出身草莽,也该给他机会;若是无实学,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该占据高位。”
她转向萧景琰,躬身道:“陛下,臣妾所作所为,皆为江山社稷。若有不当之处,愿领责罚。”
萧景琰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赏。他朗声道:“皇后做得对!从今日起,科举阅卷,皆由皇后主持,朕信她的眼光。”
朝臣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多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明远的轮作改良法果然成效显着,京郊的农田增产三成。其他寒门官员也各展所长,有的整顿吏治,有的疏通河道,朝堂风气渐渐为之一新。
世家虽然依旧势力庞大,却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寒门官员的崛起,像一把利剑,刺破了他们的垄断,形成了相互制衡的局面。
有人在萧景琰面前称赞青梧:“皇后娘娘有识人之明,真是陛下的贤内助!”
萧景琰把这话告诉青梧时,她正在灯下看新一批的科举考卷。她笑了笑,淡淡道:“他们过誉了。臣妾不过是为国选材而已,谈不上什么识人之明。”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星空,目光悠远。她知道,平衡朝局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总能让这江山,越来越稳,越来越清明。
而那些被她提拔起来的寒门士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们或许没有世家的根基,却有着更加强烈的报国之心。苏明远后来官至户部尚书,临终前还在推行新的农法;另一位寒门出身的御史,铁面无私,扳倒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世家子弟。
青梧偶尔会想起初见他们时的模样,想起他们眼中的光芒。那光芒,是对公平的渴望,是对机会的珍惜,更是这江山未来的希望。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赢过谁,而是让这天下,真正为天下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