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的声音通过“春风”广播系统,像一滴墨落入清水,迅速在整个宇宙的“认知层面”晕染开来。
“今天,我们不聊别的。”
“我们来聊一聊,宇宙尽头管理委员会的……‘发家史’。”
“故事,要从一场,名为‘繁花之灾’的大火,开始讲起……”
“以及,那十二个,纵火的凶手,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了‘救火英雄’的。”
这几句话,平淡得就像在说一个邻里八卦。
但在“不周山号”的舰桥里,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的个天爷……”太白金星手里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看着镜头前那个身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了,司长这是真的疯了!
这已经不是攻心了,这不是釜底抽薪,这是要把委员会存在的大地,连同地幔地核,都一起给掀了!他这是要告诉全宇宙,你们信奉了亿万年的神,不是神,是一群罪犯!
“嘿嘿……嘿嘿嘿……”孙悟空咧着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金色的瞳孔里,是压抑不住的,纯粹的兴奋。他用力搓着手,浑身的猴毛都炸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镜头前,帮着陈晨一起骂。
对!就是这样!骂!把这群道貌岸岸的王八蛋的皮,一层一层地给扒下来!让全宇宙都看看他们那烂到骨子里的心肝!
哪吒站在一旁,手紧紧握着火尖枪,枪尖上的火焰因为他激动的心情而明暗不定。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被逼着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时的那种绝望和屈辱。那些高高在上的“道理”和“规则”,背后藏着的,不就是这种肮脏的算计吗?他看着陈晨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崇拜的情绪。
这位司长,他手里没有能劈开宇宙的斧头,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比那斧头,还要锋利一万倍!
雅典娜的虚拟形象静静地站着,数据构成的眼眸中,蓝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着。她在分析,在推演。推演陈晨这番话,将在宇宙中掀起何等恐怖的滔天巨浪。
她得出的每一个结论,都指向一个词——颠覆。
一场彻头彻尾的,从“信仰”根基上发起的,终极颠覆。
此时的“第一序列”,意志圣殿的最深处。
刚刚强行使用《始源圣约》的力量,暂时压制了陈晨,并试图修复自己分裂灵魂的“首席”,猛地从沉睡中惊醒。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陈-晨那平静,却又恶毒到了极点的话语。
【……纵火的凶手……】
【……救火英雄……】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那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意志核心。
一股他以为自己早已“清除”掉的,名为“恐惧”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意志最底层,疯狂地冒了出来。
那个秘密……那个他们用亿万年的“秩序”和“谎言”去掩盖的,最根本的“原罪”……被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
“首席”的意志,疯狂地扫描着自己的记忆,扫描着与陈晨每一次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是“卡珊德拉”!
是那个疯子!
是自己动用“静滞否决权”时,为了防止那个疯子的意志冲击核心,而临时转移出去的那个“逻辑沙箱”!
他出现了漏洞!
为了堵上陈晨打开的一个缺口,他却在自己最核心的“防火墙”上,暴露了一个更致命的,无法弥补的窟窿!
【不……不!!!】
一股无声的,充满了惊恐与愤怒的意志风暴,在“第一序列”内部疯狂肆虐。无数正在运转的“秩序协议”,在这股风暴下,瞬间崩溃,化作无意义的数据流。
他想立刻切断陈晨的广播,他想动用委员会所有的力量,将“不周山号”连同那个该死的“园丁”,一起从宇宙中彻底抹去!
可是……他不能。
现在动手,就等于向全宇宙承认,陈晨说的是真的。
他这个“救世主”,心虚了。
他只能听着,眼睁睁地看着,陈晨,站在全宇宙的舞台中央,拿着一把手术刀,准备将他活活剐开。
“故事的开头,很美好。”
陈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人入胜的魔力。
“宇宙诞生之初,充满了无限的可能。生命,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尽情绽放。那是一个被称为‘混沌纪元’的时代,也是一个,被称为‘盖亚’的意志,在宇宙这张画布上,尽情挥洒创意的时代。”
“但是,有十三个从上个纪元毁灭中幸存下来的文明,他们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和毁灭。他们怕了。”
“他们害怕这种‘不确定’,害怕这种无法被计算的‘混乱’。他们渴望‘秩序’,渴望‘永恒’,渴望一个,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安全’的宇宙。”
陈晨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于是,他们之中,最强大的十二个人,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决定,要‘引导’这场生命的狂欢。他们想成为新的‘神’,取代那个在他们看来,太过‘任性’的‘盖亚’。”
“他们成功了。他们利用自己的力量,在‘繁花之灾’那场最绚烂的生命大爆发中,窥探到了‘创造’的奥秘。”
“然后……他们之中,有人,伸出了手。”
陈晨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偷走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从‘盖亚’的权柄中,篡夺了一部分,最核心的‘创造’之力!”
“这个行为,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创造’失去了平衡,变成了失控的‘疯长’。一场美丽的盛宴,变成了一场席卷整个宇宙的,真正的灾难。”
“无数的文明,在这场由‘小偷’引发的灾难中,化为灰烬。”
“而那十二个始作俑者,看着这片被他们亲手搞砸了的宇宙,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没有忏悔。”
“他们选择了,掩盖真相。”
“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那个失控的‘盖亚’,推给了那场所谓的‘天灾’。”
“他们摇身一变,从‘纵火犯’,变成了‘救火队’。他们站出来,宣称,只有他们,才能带领宇宙,走出混乱,建立一个永恒的‘秩序’。”
“于是,‘宇宙尽头管理委员会’,诞生了。”
“而那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他们的同伴,第十三位创始人,‘卡珊德拉’,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被他们,以‘理念不合’的罪名,永远地囚禁了起来。”
陈晨的故事,讲完了。
整个宇宙,一片死寂。
无数文明的领袖,无数智慧生命,都在消化着这个,足以颠覆他们世界观的,恐怖故事。
他们信仰了亿万年的,至高无上的委员会,竟然,是这样来的?
他们所遵循的“秩序”,竟然,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弥天大谎之上?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冰冷的,带着无上威严,却又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虚弱的声音,响彻了宇宙。
是“首席”。
【一派胡言!】
【‘园丁’陈晨,为了动摇宇宙的根基,不惜编造如此荒诞不经的故事,试图用谎言,来污染所有智慧生命的认知!】
【‘繁花之灾’是宇宙熵增定律下的必然产物!委员会的诞生,是为了阻止宇宙滑向无序的深渊!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任何居心叵测者歪曲!】
【所有智慧生命,都应保持清醒的逻辑!不要被这充满‘情感煽动’的谎言所蒙蔽!】
“首席”的声音,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试图重新稳固他那摇摇欲坠的“权威”。
然而,陈晨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镜头,仿佛在看着“首席”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你看,他急了。”
“如果我只是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反驳?”
“因为,我戳到他的痛处了。”
陈晨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
“你说我没有证据?不,我有。”
“接下来,就请全宇宙的观众,欣赏一段,由我们从‘首席’的‘内心深处’,冒死拷贝出来的,绝版影像资料。”
“片名,就叫……”
“《窃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