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械改造物那无比亵渎生命的外形后，阵地上瞬间群情激愤。
怒火压过了最初的恐惧，每个士兵都双目赤红，恨不得立刻将枪管塞进那些怪物的口中，用最直接的方式终结它们的存在。
然而，身处指挥中心的顾际，在最初的厌恶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更深的疑惑。
械改造物这个……“物种”，究竟是如何诞生的？
从纯粹的机械改造学角度看，对人类躯体进行功能性强化，本身就足以塑造出强大的战士。
为何要多此一举，将生命扭曲成如此怪诞、低效的模样？
这种形态的实战效能，似乎并不比纪律严明的改造人军团更强。
而且，从成本考量也完全说不通。
将人体器官逐一替换为精密机械，耗费巨大，最终却制造出这些摒弃了人类战术思维、更像野兽的怪物，简直是巨大的浪费。
根据鼬鬼过往的情报分析，械改造物势力显然掌握着某种精神控制或意识覆写技术，简称洗脑。
否则，如何解释“节点大脑”、“械改骑士”这类本身就还有大脑的单位，会心甘情愿地守护这些扭曲的造物？
既然拥有洗脑能力，为何不直接控制经过机械改造的人类士兵，而非要制造这些令人作呕的怪物作为主力部队？
更让顾际在意的是，眼前这些所谓的“新型号”，与他过去遭遇的械改造物相比，并没有给人“进化”或“升级”的感觉。
反而更像是……退化过程中的中间形态？
没错，就是“退化”。
它们仿佛是一群接受了完全机械改造的人类，正在经历某种不可逆的退化过程。
眼前的这些，正处在退化末期，还勉强保留着各种狰狞的人类轮廓。
而当退化彻底完成，脊虫才会失去人头变成纯粹的爬行机械，指钉鼠才会更像老鼠而非佝偻的人形。
如此推论，械改造物并非直接被设计成怪物，而是由改造人类“退化”而来？
这个念头让顾际心中一寒。
他回想起鼬鬼曾对教团成员的机械改造技术做出的评价——整个技术都透着一种“俺寻思手背上插个镐头就是机械改造”的诡异粗糙感。
或许，问题的根源就隐藏在这种不成熟、甚至可能被刻意引导走向歧途的改造技术之中。
顾际的思绪电转，但战场不等人。
就在他思考的短暂间隙，敌军已经组成了严密的冲锋阵型，嘶吼着冲出废村，朝着联军阵地猛扑过来。
“果然，它们是被统一指挥的。”顾际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一支有组织的军队和一群散兵游勇，在气势和行动上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嘛……
“我管你这那的，雄鹰，全弹发射！！！”
顾际在指挥席上猛地一挥手，脑海中的控制瞬间完成。
悬浮于阵地上空的三台“雄鹰”重型空中火力平台，机身微微一颤。
其腹部中央的装甲板迅速向两侧滑开，一门粗壮的35毫米电磁加农炮从隐藏的舱室内缓缓伸出，炮口锁定了前方汹涌的银色浪潮。
“射速每分钟2800发，配备由活化黑血火药制成的低成本穿甲弹、高爆弹双弹链，对付轻装甲目标，能形成毁灭性的弹幕覆盖。”
“开火！！”
嘟——————！！！
电磁加农炮轰然怒吼，极高的射速使得单发的爆鸣声完全连成一片，化作一种如同高频啸叫，似巨型电锯撕裂金属的刺耳噪音！
这声音已经超越了“响亮”的范畴，变成了物理性的冲击波，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开火声剧烈到让人们分不清声源，而人类的大脑在这样的高分贝环境下，产生了某种错觉。
阵地上，士兵们只感觉那恐怖的声音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直接从自己颅骨内部炸开。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顺着耳道从脑仁里冲出，剧烈的嗡鸣让思维都几乎停滞，好像子弹下一秒就要从头皮射出一般。
昊明远在看清敌军冲锋的全貌时，第一反应是生理性的恶寒。随后当械改造物的所有部队开始冲锋后，他觉得恐怖。
因为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扭曲浪潮，正朝着自己涌来。
有些时候，声势浩大是无关战斗力的，本身就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械改造物，组成的冲锋部队只会更让人头皮发麻。
可是，可是...
当头顶那三台钢铁巨兽喷吐出毁灭的火舌时，之前所有关于恐惧的想象，都被眼前这纯粹粗暴的破坏力彻底碾碎！
那来势汹汹的银色浪潮，在三条来回扫射的炽热弹幕面前，脆弱得如同劣质的银色绸布。
而电磁炮的轰击，则像一个狂暴的巨人，手持无形的织针，对着这块破布进行着毫无道理的疯狂穿刺与撕裂。
无数的金属碎片、断裂的肢体、扭曲的零件，在弹幕接触的瞬间就被巨大的动能撕扯下来，打着旋儿被抛向高空，瞬间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而当人们下意识地抬头追寻时，看到的只是更多更密集的金属碎屑组成的“喷泉”，正从浪潮的前沿不断爆发，升腾。
三台雄鹰用弹鞭无情地鞭挞着大地，原本气势汹汹的械改造物冲锋阵列，此刻就像被顽童肆意掀翻的积木玩具。
碎片四处迸溅，所谓的阵型在秒之内就土崩瓦解，化为一片狼藉的废铜烂铁。
“这......这不对吧......”昊明远双手无意识地僵在身侧，他茫然地看向身旁的新程砂，却只看到对方同样写满震撼与无措的脸。
新程砂的机械右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颅腔内冲撞，试图破壳而出。
这样的力量……掘矿者先生真的还需要我们教团那点可怜的支援吗？？
那他为何还要与教团进行那场交易？？
同样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一遍又一遍。
指挥室内，顾际将阵地上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得轻笑一声：“呵，这就受不了了？那接下来他们岂不是要当场疯掉？”
随着他的意念操控，“雄鹰”机身两侧的装甲板再次开启，露出了隐藏在内的武器。
4组24联装微型火箭弹巢，密密麻麻的弹头排列整齐。
嗤——！！！！！
刹那间，近百枚拖着淡红色尾焰的火箭弹如同被惊扰的致命蝗群，从弹巢中蜂拥而出。
它们在空中划出无数道交织的弧线，朝着远处尚未被电磁炮光顾的敌群后方覆盖而去。
咚咚咚咚咚——！！！！！
有了近乎无限量供应的黑血火药作为后盾，这种级别的面覆盖火力对顾际而言已如同常规弹药。
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一片由烈焰和冲击波组成的火墙，瞬间吞噬了战场上剩余的一切敌人。
看着这毁灭性的壮观景象，顾际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雄鹰”完整火力演示时的对话。
“我说鼬鬼，你吖不是殖民用的人工智能吗？？这么暴力的武器是怎么窜到你数据库里的？？！”
鼬鬼的回答简单而纯粹：【帝国的每一位公民都无比珍贵，而帝国的每一个敌人都恐怖强大。
无人机集群作战体系，是帝国尚在摇篮时期就已发展完备的基石技术。
每一个殖民哨站，最先建立的设施永远是无人机工坊。
在初期探索未知星球的阶段，所有危险都是未知数，帝国不可能，也绝不会将宝贵的人类生命浪费在无谓的试错上。
因此，所有深空探索小队，完全由高度智能化的自动化机械部队构成。
而‘雄鹰’重型空中火力平台，作为兼具火力，机动与生存能力的多功能单位，在每一支标准探索小队中都会配备二至三台。
它们凭借相对小巧的体型，足够的装甲以及均衡的火力，足以扫平绝大多数存在敌意的原生生物圈，是探索小队的空中火力支柱与清道夫。】
顾际当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气无力地追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只是你们帝国殖民初期，给探索小队配备的标准装备？”
【是的。】
“呵……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