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的推进器时断时续,像个哮喘病人在喘气。
陆子墨攥着操纵杆,感觉机甲每往前飞一米,都在消耗最后一丝力气。
全息屏上的动力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从17%掉到12%,又在转向时猛地跳到8%,
红色的“动力不足”警告像条毒蛇,死死缠在屏幕角落。
“墨哥!我在你下方三点钟方向!”
青鳞的声音突然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机械引擎的轰鸣,
“我开了改装越野车,帮你清掉前面的碎石堆!
刚才祭坛塌了半边,路上全是青铜碎片,小心扎到机甲轮胎!”
陆子墨低头看向舷窗,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在地面疾驰,
车斗里堆着半人高的石像碎片,青鳞正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焊枪,
把挡路的青铜碎块熔成铁水。
车副驾上坐着楚离歌,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渗出血迹,
却还在帮青鳞递工具,偶尔抬头朝机甲方向挥手。
“谢了。”
陆子墨的声音有些沙哑,锁骨的伤口又开始疼,
刚才强行定住巨人时,伤口被震裂了,现在每一次的颠簸,都像有碎玻璃在刮肉。
他摸了摸胸口的符文凹槽,那里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
掌心的符文也随之发烫,两者像是在互相呼应,
把一股微弱的暖流送遍全身,稍微压下了锈蚀液的冷意。
“苏晚晴说你机甲渗锈蚀液了?”
青鳞一边熔碎片一边问,
“要不要我先送点中和剂过去?
楚离歌还剩半瓶玄铁矿粉调配的溶液,能暂时压一下腐蚀速度。”
“不用。”
陆子墨摇头,
“先顾着清路,我能撑到城寨。”
话刚说完,机甲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推进器的嗡鸣瞬间变调,从低沉的轰鸣变成尖锐的尖叫。
全息屏上的动力条猛地跳到5%,紧接着,
“咔嚓”一声脆响,
机甲的右臂突然垂了下去,机械关节彻底卡死了。
“怎么了?”
苏晚晴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焦急,
“我在城门口都看见你机甲晃了!是不是关节又出问题了?”
陆子墨的额头撞在护目镜上,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他强撑着睁开眼,透过舷窗看向机甲右臂,
发现关节处的青铜护甲已经裂开,里面的线路暴露在外,正冒着青烟,
刚才渗出来的浅灰色锈蚀液顺着线路往下流,把金属线腐蚀成了粉末。
“关节卡死了……”
他咬着牙说,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击,试图重启关节系统,
可无论按哪个按键,右臂都纹丝不动,只有全息屏上的“关节故障”警告在疯狂闪烁。
“动力条还剩多少?”
苏晚晴着急地说着,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
“我已经到城门口了,手里拿着你昨天让我修的机关弩核心!
要不要我用镇魂铃的光纹帮你稳定一下机甲?”
陆子墨抬头看向城寨方向。
晨雾还没散,隐约能看见青州械寨的青铜城门,
城门下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举着一个青铜匣子,拼命朝机甲方向挥手。
是苏晚晴,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青铜粉末,
显然是刚从工坊里跑出来,连手都没来得及洗。
“动力条4%……”
陆子墨的声音有些发虚,机甲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推进器的嗡鸣已经弱得快听不见了,
“我可能要滑翔落地,帮我在城门口清出一块空地,别让村民靠近。”
“好!我马上办!”
听到陆子墨的话,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
“楚离歌!青鳞!你们快回来帮我!把城门口的青铜架挪开,给子墨腾出降落空间!”
陆子墨操纵机甲缓缓降低高度,感觉机身越来越沉,像挂了千斤重物。
他看见苏晚晴在城门口忙碌的身影,她把青铜匣子放在地上,
然后和赶回来的青鳞、楚离歌一起,使劲推着半吨重的青铜架,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领口的布条。
“动力条2%……”
玄风子的投影再次出现,这次只剩下微弱的光点,
“机甲即将失去动力……建议弃机……”
“弃机?”
陆子墨笑了笑,手指轻轻摸过操纵台,
这架机甲陪他闯过倒悬巷,挡过锈蚀兽,是他最好的战友,
他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
“再撑一下。”
话音刚落,推进器的嗡鸣突然消失了。
全息屏彻底变黑,只有舷窗还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机甲像一片失控的叶子,机身擦过城头的青铜铃,
叮铃的脆响混着金属扭曲的吱呀声,刺耳得让人牙酸,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城门口的空地坠落。
陆子墨死死攥着操纵杆,试图调整角度,避免机甲摔得太狠,
可失去动力的机甲根本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重力牵引着往下掉。
“小心!”苏晚晴的尖叫刺破晨雾。
陆子墨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撞击的剧痛。
可预想中的撞击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微的震动,机甲稳稳地落在了空地上,
机身只是稍微倾斜了一下,没有摔散架。
他睁开双眼,看见机甲下方泛着淡淡的金光,是苏晚晴放在地上的青铜匣子,
机关弩核心正与机甲残留的太极能量产生共鸣,形成了一层缓冲光膜。
“子墨!你没事吧?”
苏晚晴扑到机甲舷窗旁,双手扒着玻璃,眼睛通红,
“我这就帮你打开舱门!”
陆子墨点点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摸索着按下舱门开关,机械锁“咔哒”一声弹开,
舱门缓缓向上抬起,晨雾涌了进来,
带着青州械寨特有的青铜冷味。
苏晚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拉出来,
可刚碰到他的战术服,就惊呼了一声:
“你的衣服,在渗锈蚀液!”
陆子墨低头,发现浅灰色的液体正从机甲内部渗出来,
透过战术服的缝隙往下滴,落在地上的青铜片上,滋滋地冒烟。
他刚想说话,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
苏晚晴赶紧扶住他,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玄铁矿粉溶液!”
楚离歌递过来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深蓝色的液体,
“快喝一点,能中和体内的锈蚀能量,刚才青鳞就是靠这个压下触须毒素的。”
陆子墨接过瓶子,仰头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
胃里一阵翻腾,却奇异地压下了体内的冷意。
他摸了摸胸口的符文凹槽,那里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掌心的符文也不再发烫,只是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跳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你的护腕……”
陆子墨突然看向苏晚晴的手腕,发现她的青铜护腕内侧“守”字正泛着金光,
与自己胸口的符文凹槽隐隐呼应,“刚才是不是……”
“是护腕帮你挡了一下!”
苏晚晴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一下子轻松了不少,高兴地说道,
“刚才你机甲坠落时,护腕突然发烫,我就知道它和你的符文能共鸣,
赶紧把它贴在机甲上,没想到真的有用!”
陆子墨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刺痛,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机甲,发现关节缝隙里渗出的锈蚀液越来越多,
而且正在逐渐变成金色,与太极核心的颜色一模一样。
“玄风子!”
他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只有全息屏偶尔闪烁一下,
弹出一行模糊的提示:
【锈蚀符文复制中,城寨青铜机关,能量波动】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陆子墨靠在了苏晚晴肩上,
看着城寨的炊烟缓缓升起,
看着青鳞和楚离歌在收拾机甲残骸,
看着苏晚晴手里的青铜护腕还在泛着金光。
他想起太极核心上的那句话,
“火种未熄,清理不止”,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火种不仅在核心里,
在血脉里,更在身边这些人的手里。
“晚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看好护腕……还有机关弩核心……”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苏晚晴的眼泪掉在他的衣领上,带着温热的温度,
“青阳子已经在熬药了,喝了药你就能好起来......”
陆子墨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刻,他听见玄风子微弱且焦急的声音从机甲里传来,
“检测到城寨青铜巨门……能量激活……厄洛斯……坐标锁定……”
然后,一切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