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倾斜的楼缝里漏下来,照在断墙上的锈蚀痕迹上。
苏晚晴扶着他的胳膊,宋清越正弯腰捡他掉在地上的扳手,
扳手边是块青铜碎片,纹路和上次在实验室仪器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墨哥!”
宋清越突然指向东南方,
“哨塔方向,有光!”
陆子墨抬头看向东南方。
夜色里,青州械寨的方向,原本漆黑的哨塔顶端,
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幽蓝,仔细看去就能发现,
那光里缠着细小的青铜纹路,和他掌心青铜镜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握紧手腕上刚出现的青铜环,环上的符文与后颈的纹路共振,
心里突然清楚:那不是锈蚀的光,
是楚离歌用最后火药点燃的信号,是在等他们带浑天仪回去。
四人沿废弃铁路往械寨赶,铁轨上的锈迹被月光照得泛着冷光。
宋清越蹲下身,让苏晚晴趴在背上,蹚过积满锈蚀水的沟壑时,
水洼里的金属碎屑粘在裤腿上,像蚂蟥似的往里钻。
刚蹚到沟壑中央,水洼里突然窜出几缕银灰色的锈蚀触须,
细得像铁丝,缠向苏晚晴的脚踝。
宋清越反应极快,左手死死托住苏晚晴的腿,
右手摸出腰间的扳手狠狠砸下去,只见扳手边缘沾的火药粉尘撒在触须上,
瞬间冒起青白色的烟。
“操!这玩意儿追着人咬!”
他往触须根部又补了一扳手,触须蜷成一团沉进水底,
水面还浮着细碎的锈渣,
“快走,这附近肯定藏着不少锈蚀因子!”
滋滋的电流声突然从陆子墨的通讯器里漏出来,里面还混着工匠的争吵声:
“砸了那浑天仪残骸!不然锈蚀来了全寨都得没!”
另一个声音反驳:
“砸了我们更没辙!陆城主还没回来。”
通讯器突然断了。
陆子墨攥紧手腕上的青铜环,环上的符文突然发烫,
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进皮肤:
“晚了,他们已经动了。”
话音刚落,东南方哨塔顶端突然亮起幽蓝。
那光裹着细小的青铜纹路,本该是楚离歌约定的火药信号,
此刻却泛着诡异的冷色,苏晚晴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猛地攥住陆子墨的胳膊,指尖掐进他的皮肉:
“不对!楚离歌的火药里掺了防锈剂,正常该是橙红,
这是锈蚀因子顺着烟味爬过来,把信号染变了!”
宋清越的扳手“当啷”砸在铁轨上。
他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金属,就被锈迹烫得缩回手:
“墨哥,风向变了!”
风里裹着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像有人把生锈的钉子泡在血里煮,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疼。
陆子墨摸向腰间的通讯器,刚按下通话键,
林三娘的破锣嗓子就从频道里挤出来,还带着玻璃碎裂的脆响:
“北门了望台!金属风暴,比上次大两倍!操!它往这边冲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闷哼截断,只剩滋滋的电流杂音。
“三娘!”
苏晚晴的声音发颤,她摸出怀里的《非攻卷》残片,
焦洞处突然泛出淡青微光,
“残片在示警,风暴离北门只剩一里了!”
青阳子的拂尘丝绦突然绷直,指向械寨北空:
“寨里有人动了浑天仪残骸,那东西残留着古神能量,
一被触碰就成了风暴的引信!”
陆子墨突然刹住脚步。远处械寨的轮廓在夜色里晃动,
工匠区的方向飘着几缕火把的光,很快被幽蓝的锈蚀光吞没。
他后颈的暗金纹路猛地发烫,像是在呼应青铜环的预警,
这时三天前修复《非攻卷》的场景突然钻进脑子里,
那时陈茹仕指尖沾到锈蚀颗粒后,
不仅手抖,还死死攥着残卷边缘,
她嘴里喃喃着
“老祖宗的话不能忘”,
可下一秒就被青阳子递来的除锈剂打断。
现在想来,那时锈蚀因子已经钻进她的皮肤,
只是所有人都没在意那瞬间的异常。
“走!去停机坪!”
陆子墨扯着苏晚晴往机甲库跑,宋清越抓起扳手跟在后面,
“启动太极归元,晚晴你用残片强化符阵!”
刚冲到机甲库门口,通讯器突然震了震。
楚离歌沙哑的声音混着爆炸声漏出来,还裹着木板碎裂的脆响:
“墨哥,北门偏房,我和三娘卡这儿了。她胳膊被锈蚀触须划。撑不了多久。”
林三娘的骂声突然插进来:
“别跟墨哥废话!先撑住!”
接着是楚离歌的闷哼,像是在搬重物:
“我把火药桶抵着门了,触须暂时钻不进来。
三娘你先按住伤口,血再流就撑不住了!”
“撑住!我们马上到!”
陆子墨按下通话键,控制台的指示灯突然疯狂闪烁,
青铜环上的符文像活蛇般扭曲,震得他指尖发麻,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普通的系统预警,是机甲核心在呼应他后颈的纹路。
宋清越扑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袖口的火药粉尘落在按键上:
“能源充能87%...92%...95%!”
控制台突然跳了下红灯,他眼疾手快,
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干燥的青铜粉撒在接口处,红灯瞬间变绿:
“之前就说这接口得补青铜粉!还好带了!”
充能跳到98%时,他猛拍红色按钮,天花板的液压装置发出嘶吼,
覆盖着青铜甲片的“太极归元”缓缓降下,
双臂的阴阳符阵在月光下流转,甲片上的熔液反光正好照在地面的八卦阵上,
符阵先亮了半圈。
“墨哥,按你说的加了三层熔液,扛锈蚀没问题!”
陆子墨踩着升降梯冲进驾驶舱,座椅自动裹住他身体的瞬间,
后颈的暗金印记与驾驶舱中央的青铜镜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而这块青铜镜,正是之前在洛阳废墟捡到的残片,
此刻正散发着与《非攻卷》残片共振的热。
“混沌无极模式,启动!”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械寨,苏晚晴已经将《非攻卷》残片贴在机甲控制台侧面,
焦洞的淡青光顺着符阵爬满机甲外壳,
“玄风子,融合残片数据!”
全息投影里的玄风子突然凝实成真人大小,暗金长袍上的星图与符阵重叠:
“残片记载着抗锈蚀的青铜配比,已强化符阵30%!
检测到古神意志干扰,启动中级意志对抗模块,优先封锁风暴核心!”
“目标锁定,北空城寨废墟!”
陆子墨的瞳孔里跳动着红色数据,手指在操作杆上一压,
“阴阳归元阵,展开!”
机甲双臂的符阵骤然亮起,一圈圈金色波纹扩散开来。
远处的金属风暴在接触波纹的瞬间发出尖啸,
黑色的金属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悬停在离北城墙十米的半空。
“地检仪显示地下有锈蚀因子渗透!”
宋清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正蹲在机甲腿边,
往地面的裂缝里塞磁爆雷,
“墨哥,3-7区的磁爆雷准备好了,炸吗?”
“炸!”
陆子墨的指尖刚碰到按钮,风暴中心突然凝聚出一道虚影,正是陈茹仕。
她的后颈泛着青灰色,像被锈蚀因子从皮肤下啃食着,
碎发间的符文与浑天仪齿轮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可她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像是在抵抗什么。
“它们不是敌人……是审判……”
陈茹仕的声音被金属震颤扭曲,可话尾却漏出一丝清明,
“老祖宗的话……不对!”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机甲驾驶舱的方向,
“墨哥,别信!它在骗我。”
话音未落,幽蓝光突然裹住她,声音瞬间变得冰冷:
“该清理了。”
陆子墨的手指悬在“终极驱散”按钮上方。
他想起第一次见陈茹仕时,她蹲在锻造坊里,
用小锤子敲打着青铜残片,每敲一下就数一声:
“得敲够八百下,老祖宗的手艺不能丢。”
“我选的路,从来不是被安排的。”
他按下按钮,金色符阵像利刃般撕碎风暴,
“你教我的手艺,是用来护械寨的,不是帮古神的。”
金属碎片簌簌落在城墙上,泛起的锈光很快被符阵的金光压下去。
陆子墨摘下驾驶头盔,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控制台上,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宋清越的欢呼声:
“墨哥!偏房的门砸开了!三娘和楚离歌还活着!”
他顺着宋清越的声音望去,北墙偏房的窗户里透出火把的光,
楚离歌正扶着林三娘往机甲这边走,林三娘的胳膊上缠着染血的布条,
却还攥着半块青铜碎片,那碎片的纹路,和洛阳废墟捡到的、
《非攻卷》残片的纹路,竟能拼合出一角完整的浑天仪图案。
“墨哥!你看这个!”
宋清越捡起陈茹仕脚边的裂缝里那枚刻着太极图的青铜残片,
跑过来递到陆子墨面前,
“这玩意儿和洛阳的碎片能对上!”
陆子墨接过残片,指尖刚碰到金属,青铜环的符文突然亮了。
三块碎片在他掌心自动靠拢,拼出的纹路里,
隐约能看到“青州”两个篆体字,而这两个字,
正是之前历史重现里明末观察者喊过的,
同时也是浑天仪最后一块残片的藏地。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可陆子墨知道,这不是结束。
陈茹仕跪在浑天仪残骸旁,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她颈后的青灰色虽退了些,却还留着淡淡的符文印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古神的意志还没从她身体里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