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时,陈茹仕已不知何时站到了青铜门前。
她的指尖正悬在一枚发光的铭文上方,
那枚铭文的形状与她曾佩戴的守夜人徽章几乎一模一样,
门内传来低低的召唤声,像裹着棉花的钟鸣,
软乎乎地钻进耳朵里,
可就在这时,她猛地攥紧掌心的碎徽章,铜渣硌得她生疼,
她才发现门内的召唤声里竟掺着三年前废墟里听到的、
母亲“活下去”的低语,只是她分不清这声音是真的回忆,
还是古神勾魂的幻象。
“也许……”
她的指尖微微下沉,离发光的铭文只有半寸,
“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停下!”
陆子墨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极快,
像要挣出血管,掌心的碎徽章硌得他手心疼,
“你确定你要打开的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锈蚀之触?
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把你藏起来的?
忘了我们在械寨修浑天仪的三个月?”
陈茹仕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茫然地看着陆子墨眼底的系统蓝光,三天前暴雨里的记忆纷纷回笼,
这个总说“数据不会说谎”的男人,为了救一个被压在碎石下的孩子,
徒手搬了半小时锈铁,
那时他的手在流血,雨水混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可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燃着的火把。
“我不知道。”
她低声地哽咽,眼泪砸在陆子墨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颤,
“可它在说,说我是钥匙,说只有我能停下来。”
青铜门突然震动起来。
众人后纷纷后退半步,门体表面的铭文开始疯狂流动,
幽蓝光纹像水流般往中间聚,最终在门中央凝聚成一张模糊的面容,
那是古神的脸,眼眶里转动着无数齿轮,
嘴角咧开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将要吞噬,
门顶饕餮嘴里的锈蚀太阳此刻还开始缓缓转动。
“你们……来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陆子墨的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玄风子的投影首次出现了噪点,他盯着陆子墨眼底的蓝光,语气罕见地严肃,
“检测到系统核心与青铜门产生共鸣,你短刀里的太极气和门的能量能对上,
可能需要更高级的融合模式,而且,门外的齿轮巨网已经开始动了!”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陆子墨腰间的短刀正在发烫。
刀身的纹路里,一抹金色的光正沿着系统蓝光的轨迹缓缓蔓延,
那是刀鞘内侧母亲刻的太极图,此刻正与门体的铭文遥相呼应,
淡金光纹还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他手背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太极印。
青铜门震得地面簌簌落尘,陆子墨的指节因攥紧陈茹仕的手腕而泛白,
此刻三天前救孩子时崩裂的指甲还在渗血,
暗红的血珠顺着陈茹仕腕骨上的守夜人旧疤往下淌,
竟在古神面容的蓝光里晕开淡金的纹。
“玄风子,解析进度。”
他压着喉间的紧绷,目光扫过门上那团由齿轮组成的古神面容,
战术目镜突然跳红,
【门外齿轮巨网咬合进度40%】
的提示叠在铭文流上。
宋清越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汗味涌进鼻腔:
“墨哥,外面齿轮响得更密了!
跟在倒悬巷听的不一样,像是要咬过来了!”
全息投影里的玄风子正被噪点切割成碎片,像浸在锈水里的皮影戏,
【检测到青铜门铭文与系统核心存在0.73%的同源性,
需要启动‘高级融合模式’】
系统提示音突然拔高,
【建议同步注入太极驱动参数,而这参数的关键,就是您腰间的短刀】
陆子墨的瞳孔微缩。
那柄跟着他从旧实验室带到械寨的短刀,
此刻正贴着腰腹发烫,刀身的太极纹路由金转赤,像被投入熔炉的青铜,
连带着他母亲林昭刻在刀鞘内侧的小字“阴阳相济”都泛着光。
他想起昨夜在工坊调试机甲时,青阳子用拂尘点着他的图纸,
“机关再精,缺了气脉流转,终究是死物。你娘当年铸这刀,为的就是今天。”
“晚晴,护住阿茹。”
他松开陈茹仕的手腕,反手按在短刀上。
苏晚晴立刻上前半步,青铜铸造的护臂在两人之间架起半道屏障,
这护臂是她用家族传承的“百炼青铜”为他铸的,
甲缝里还留着调试时的铜屑,此刻在古神面容的蓝光里泛着暖黄。
陈茹仕的指尖还悬在铭文上方,睫毛上凝着细汗,
像沾了露水的蛛丝。
她看着门上古神的齿轮眼,三天前宋清越塞给她的烤红薯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当时宋清越把红薯揣在怀里,外皮都焐软了,
还挠着头说
“我偷了厨房半块糖,你别告诉苏姐啊”,
那点甜至今还焐在胃里。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凝固成实体,青衫广袖在无形的风中翻卷,
袖角沾着的虚拟铜屑渐渐凝实:
“融合模式启动,需要宿主意识同步,之所以能凝出实体,
是因为系统核心借青铜门能量过载,暂获了实体形态。”
他指尖点向陆子墨的短刀,
“这刀里的太极气,是当年你母亲从青铜门核心拓印的,如今正好用来补全协议。”
陆子墨只觉后颈一麻,系统蓝光顺着视神经窜入大脑,
眼前的青铜门骤然展开成三维结构图,
图中无数青铜齿轮在虚空中咬合,
每道铭文都是流动的代码,而在最核心处,
有团被黑锈包裹的光团,形状竟与太极阴阳鱼如出一辙,
光团里还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这声音跟在倒悬巷听的巨网声一模一样。
“这是,文明存续协议?”他下意识出声。
苏晚晴的护臂突然发出轻鸣,她低头看向掌心的青铜残片,
这残片是她修复了三个月的浑天仪部件,此刻正与门上的铭文产生共鸣,
残片边缘的纹路竟与光团的阴阳鱼渐合:
“子墨,我的残片在发烫!它在往门里吸能量!”
众人这才注意到,陈茹仕胸前的守夜人徽章不知何时裂开了条缝,
幽蓝的光从裂缝里渗出来,与青铜门上的齿轮眼形成连线。
她的嘴唇在发抖,声音却比平时更轻:
“它在说,说我是钥匙,可我明明,明明想当械寨的技工,想跟苏姐学铸青铜弩。”
深夜的械寨工坊飘着铁锈与桐油混合的气味。
陈茹仕蜷缩在草垫上,守夜人徽章的碎片压在枕头下,
硌得她肩胛骨生疼。
月光透过顶棚的裂缝漏进来,照见她掌心攥着的刻刀,
这刻刀是苏晚晴亲手打的,刀柄缠绳还留着苏晚晴的体温。
眼皮越来越沉,她又坠入了那个重复的梦境。
青铜斗篷的老者站在锈蚀的城墙上,背后是铺天盖地的锈蚀之触,
像群黑色的巨蟒啃噬着金属:
“孩子,你不该贪恋这些温暖。”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青铜钟,
“你是守夜人最后一脉,该唤醒的不是械寨的烟火气,是人类的火种。”
“可他们教我修机关弩!”
陈茹仕喊出声,梦里的自己竟和现实中一样颤抖,
“苏姐说我的手适合握刻刀,不是握钥匙!”
老者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枚铜片,铜片上的铭文与青铜门上的如出一辙:
“拿着这个,等天亮了,你就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责任。”
“不!”
她从草垫上弹起来,冷汗浸透了粗布短衫。
掌心那枚铜片竟真的在手里,她想起陆子墨徒手搬锈铁时滴落的血珠,
想起苏晚晴教她铸青铜时说的“传承不是刻在石头上,是刻在人心里”,
猛地抓起铜片狠狠撕成两半,金属撕裂的脆响里,
碎片上的铭文渗出黑锈,像蛇信子般钻进砖缝,
却没人看见,那些黑锈正顺着墙根往青铜门的方向爬。
次日晌午,青铜门前的气氛比往日更沉。
陆子墨的短刀已经完全发烫,太极纹路里流转的金光与系统蓝光缠绕成螺旋,
他清晰地感知到门内的能量场在跳动,
像个沉睡的心脏,每跳一下,门外的齿轮巨网就响得更密。
玄风子的投影终于稳定下来,正用半透明的手指点着虚空中的结构图:
“阴阳调和参数已导入37%,需要……等等,有外部能量介入!”
众人纷纷抬头,青铜门正前方的空气突然扭曲,
那个只在陈茹仕梦里出现的老者踏光而来。
他的青铜斗篷缀满锈蚀的星纹,眼眶里没有眼珠,
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锈,黑锈落地就缠成锁链,往陈茹仕的脚踝爬:
“停止你们的愚行。
人类不该用古神的玩具对抗古神,
更不该让不属于这里的钥匙,开错门。”
陈茹仕的呼吸骤然急促,守夜人徽章的碎片在怀里发烫,像要重新拼合。
她往后退了半步,撞进苏晚晴的护臂:
“你才是愚行!你说我是钥匙,可他们教我当人!
苏姐教我铸青铜,子墨教我辨陷阱,
小宋给我带糖红薯,这些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