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照晚低垂着双眸，看着自家哥哥濒临崩溃的样子，她还记得自己重伤醒来，哥哥抱着自己嚎啕大哭，但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歪着头，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哭成这样，明明从小就分开，为何弄的如此兄妹情深。
苏青鸢皱眉看了看范临舟：“你..真的不知道？”
范临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崩溃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不想承认罢了。”范照晚在旁边说道：“有一种人在面对不想相信的事实时，会从心里欺骗自己，骗过自己就好了。”
苏青鸢想了想，范临舟在无知无觉中给自己下了极深的心理暗示：范照晚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相依为命。
“为什么村民也会统一口径？”这是苏青鸢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父母死的早，他算是一村人一起养大的孩子。在我回去之后，他发现了我其实被卖了的事实，整日疯疯癫癫。”范照晚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村子里的人心疼自小养大的孩子得了癔症，就一起骗他。”
苏青鸢点点头，就这样一骗二骗的，再加上范临舟给自己下了极深的心理暗示，他也就真的信了。村民们发现范临舟的癔症好了，便都缄口不言，不再提这件事。
“后来呢？”
“后来他中了状元，给村子里又送钱又送粮的，还给村子盖了房子修了路。”范照晚继续说着：“村子里的人更不会将事实说出来，万一他的癔症再复发，钱粮不就断了嘛。”
苏青鸢沉默了一瞬，所以朝廷当年去他的村子没有发现端倪，倩儿回去调查也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她有些于心不忍，这件事的受害者明明是两个人，但范临舟也曾享受过卖了妹妹带来的福利。
这件事于范照晚来说都是伤害，而对范临舟来说，他不愿面对，只想逃避，躲在自己给自己建造的乌托邦中，独自彷徨。
范照晚低头看了看范临舟，他从不曾对不起自己，听说他长大后，一直在找自己。
而自己回去，也只是一个阴谋，一个通过他合理的去京城的阴谋，他只是一个跳板，一个掩饰。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是范照晚败下阵来，她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哥哥.....”
范临舟明显理智没有回归，但下意识的回答：“晚儿？哥哥在。”
“哥哥，我们回家吧。”范照晚轻轻的拉着范临舟的手。
“好。”范临舟随着范照晚站了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范照晚，又回头看了看萧承逸和苏青鸢，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理智回归，该面对的就要面对，他轻轻的将范照晚拽到了身后，撩起衣服跪下。
“王爷王妃，臣不能为妹妹辩解什么，但临舟愿替妹妹领罚。”范临舟的脊背直直的：“请放过晚儿。”
“你呢？”苏青鸢没理范临舟，她看着范照晚问道。
“我？我一个浮萍有什么说法。”范照晚摊摊手，一脸的无所谓：“既被你们抓住了，成王败寇。”
“浮萍？”范临舟疑惑的出声：“你还有哥哥，哥哥自会为你担着。”
“你？”范照晚嘲讽拉满：“你凭什么掌控我的人生？你究竟为我做了什么呢？”
范临舟张了张嘴，又默默的闭上，是啊，他不曾为她做过什么，她这辈子所有受过的伤害，都是他给的。
苏青鸢跟萧承逸对视了一下，萧承逸点了点头，意思是随苏青鸢处置。
“你为何单单对我手下留情？”苏青鸢有些疑惑。
“你看出来了？”范照晚抬了抬眼睛：“因为你救过我。”
“当时不知道，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需要我救。”苏青鸢淡淡的，不太领情。
“可你还是救了，救了几次。”范照晚想了想：“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自救，自我挣扎，你是我短暂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向我伸手的人。”
“也许，我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
其实范照晚当时想不明白，后面也能想明白，科考名单中的重点培养对象自然是备受瞩目的，范临舟兄妹当街受辱，自然是看在各家眼里的。
“但当时只有你出手相救了不是吗？”范照晚的回答非常随意：“在他们还在权衡利弊的时候。”
也许在苏青鸢看来，那次的相救只不过是利用，而对于范照晚而言，却是人生中不可得的温暖，即使中间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原来，自始至终，他们兄妹都是同一种人，同样的自欺欺人，同样的...笨拙的想要爱着别人。
“你的任务是什么？”苏青鸢看着范照晚：“配合那位杀了我们？”
沉默....
“那万毒门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范照晚想了想：“你知道的，少门主很多，有些核心机密我们接触不到。”
苏青鸢看了看范照晚：“那你知道些什么呢？或者...能透露些什么呢？”
“只知道一点，他在三国都有动作。”范照晚想了想：“或许，对于三国，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那个侍女小鱼？”
“王妃不是很清楚吗？当年泥巴借王妃的刀，杀了半夏。”范照晚似笑非笑：“如今，我也借王爷的刀，杀了小鱼。”
范临舟听了很久，他只关心一点：“妹妹，前几日王爷的毒...”
“不管你们信不信，小鱼换了我的药。”范照晚很认真：“我的药只会遭点罪，但不至死。”
范照晚看了看苏青鸢：“我知道你想策反我，但...”
“我的罪孽还不完，你能代表那几千条人命赦免我吗？”
“我被卖了，从小无依无靠，是万毒门主救了我，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
“虽然濒死的次数有点多，但万毒门主确实给了我一个屋檐，抚养我长大。”
“我跟泥巴不一样。”
他还能回头，而范照晚，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对不起，没有早点遇到你。
对不起，没能抓住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