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造反的消息如同燎原野火,一夜之间烧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坊间蔓延。米价开始飞涨,富户暗中收拾细软,通往城外的官道上,车马明显增多。一种大厦将倾的惶然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即便摄政王迅速公布了齐王谋逆的铁证,但“清君侧”的旗号与那含糊其辞的“得位不正”影射,依旧在不少士林清流和不明真相的百姓心中,投下了猜疑的种子。
翌日的大朝会,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文武百官垂首肃立,却各怀心思,目光闪烁。龙椅依旧空悬,御座之旁,那张紫檀木大椅承载着此刻帝国所有的重量。萧绝端坐其上,玄色亲王常服衬得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脊背挺直如松,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群臣,无喜无悲,唯有冰封般的沉静与威严。
短暂的沉寂后,风暴如期而至。
太子太傅,一位须发皆白、以耿直(或者说固执)着称的老臣,手持玉笏,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悲愤:“摄政王殿下!老臣有本启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身上。东宫一系的官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而忠于萧绝的臣子则面露警惕。
“讲。”萧绝的声音平淡无波。
“齐王举兵,檄文传檄天下,言……言殿下‘专权跋扈,迫害宗亲’!此虽逆贼妄言,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太傅声音激昂,直视萧绝,“如今朝野震动,人心惶惶,皆因权柄集于一人之身!老臣斗胆叩问殿下,陛下龙体欠安已久,殿下既总揽朝纲,何以至今不立储君监国,以安天下臣民之心?莫非……真如外界所揣测,殿下有……有他不忍言之意乎?!”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这几乎是赤裸裸地质疑萧绝有篡位之心!将齐王造反与储位问题直接挂钩,其心可诛!
立刻有数名御史和东宫官员出列附议,言辞虽不如太傅激烈,但核心意思一致——要求萧绝立刻明确储君地位,甚至交出部分权力,以“平息物议”,“安定人心”。
压力,如同潮水般向御座之旁的那道玄色身影涌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摄政王的反应。是暴怒?是辩解?还是……
萧绝缓缓抬起眼睑,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落在太子太傅身上,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质问,反而问道:“太傅可知,齐王檄文中,所谓‘迫害宗亲’,指的是哪些宗亲?”
太傅一愣,下意识答道:“自是指德王……”
“德王萧永,”萧绝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私蓄兵马,囤积火器,更派兵冲击本王王府,形同谋逆!其罪证确凿,已昭告天下!此乃‘迫害’,还是‘依法惩处’?!”
他目光扫过那些附议的官员,继续道:“至于齐王萧锐,其勾结北戎、暗造军械、意图不轨之铁证,此刻便在本王案头!需不需要本王当堂展示,让诸位爱卿亲眼看看,这位‘贤王’是如何包藏祸心,欲倾覆我大梁社稷的?!”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那股久居上位的磅礴气势与凛然杀意,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整个金殿,压得那些出言质疑的官员面色发白,冷汗涔涔。
“尔等口口声声要安定人心,”萧绝猛地站起身,虽身形依旧清瘦,却仿佛顶天立地,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那便睁大眼睛看清楚!如今动摇社稷、祸乱天下者,是谁?!是本王,还是那勾结外敌、举兵造反的逆贼萧锐?!尔等不思如何为国除奸,反倒在此纠缠于立储虚名,助长逆贼气焰!是何居心?!”
他最后四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太子太傅和那些附议官员的心上。太傅身形摇晃,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绝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全场,声音沉凝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静养,国事托于孤身。孤受命以来,夙夜匪懈,唯恐有负圣恩!北戎犯境,孤亲临前线;朝中有奸,孤力排众议!如今逆贼作乱,孤唯有挺身而出,护我河山,卫我社稷!此心,天日可表!”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最终的裁决意味:“至于储君,陛下早有明诏,太子乃国之根本,当勤修德政,以备将来。如今国难当头,正需上下同心,共御外侮!凡再有无端议论储位、动摇国本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以附逆论处,严惩不贷!”
死寂。
金殿之内,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萧绝这番组合拳,先以铁证驳斥“迫害宗亲”的污蔑,再以社稷大义占据道德制高点,最后以附逆重罪彻底堵住所有质疑之声!逻辑严密,气势磅礴,更带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血威严,瞬间将所有的杂音与小心思碾压得粉碎!
太子萧承煜立于班首,垂眸看着脚下的金砖,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掐入掌心。他感受到了那如同实质般的威压与警告。此刻,他若再敢有任何异动,萧绝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连同齐王一并清算!
“摄政王英明!臣等必当竭尽全力,辅佐王爷,平定叛乱,护卫社稷!”镇国公一系的将领率先反应过来,声如洪钟,躬身表态。
随即,如同潮水般,大部分官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不得不躬身附和:“臣等谨遵王爷谕令!平定叛乱,护卫社稷!”
太子太傅面如死灰,踉跄着退回了班列。
萧绝缓缓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恢复“恭顺”的群臣,淡淡道:“既然如此,便议一议,如何平叛吧。”
风波看似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经此一役,摄政王的权威已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国难当头之际,他以其强硬的手腕与不容置疑的意志,成为了支撑大梁江山最核心的那根砥柱。
乱世需用重典,危局要靠强权。萧绝用他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这京华之地,这大梁天下,此刻,由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