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黎明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寂静中到来。昨夜的厮杀声与爆炸声早已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却并未散去，反而沉淀下来，混合着初冬清晨的寒意，渗入每个人的骨髓。城外的北戎大营异常安静，安静得令人心慌，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帅府之内，烛火燃尽，只余天光透过窗棂，照亮沈锦凰沉静如水的面容。她一夜未眠，却不见丝毫倦色，目光清亮锐利，如同经过寒泉淬炼的刀锋。卢湛肃立一旁，低声禀报着夜间的收获。
“大总管，司马陈观及其府中亲信已全部控制，在其书房暗格内搜出与北戎往来密信数封，用的正是炭笔书写，由孙槐通过周焕的驿站系统传递。信中不仅泄露我军布防、粮道信息，更提及……若龙城危急，他可设法在城中制造更大混乱，甚至尝试打开城门。”
沈锦凰指尖划过那几封作为铁证的密信，眼神冰冷刺骨。陈观，北境文官体系的核心人物之一，竟早已被北戎腐蚀，成为插在龙城心脏的一颗毒钉！难怪北戎对龙城虚实了如指掌，攻势总能打在要害。
“王浚、周焕、孙槐等人呢？”
“均已招认，画押具结。证据链完整，只待大总管下令。”卢湛语气中带着一丝肃杀。
辰时初，龙城校场。寒风卷动着旗幡，发出猎猎声响。除了必要的守城部队，所有中高层将领、部分士兵代表，以及被羁押的陈观、王浚、孙槐、周焕、胡三等一干人犯，皆被聚集于此。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冰河。
沈锦凰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战袍，腰悬“镇岳”剑，缓步登上点将台。她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如寒电般扫过台下众人，尤其是在那些面露不安、眼神闪烁的将领脸上停留片刻。无形的压力让许多人低下了头。
“带人犯！”她清越的声音打破死寂。
陈观等人被猊卫押解上台。昔日趾高气扬的司马陈大人，此刻官袍褶皱，发髻散乱，面色灰败，但眼中仍残留着一丝不甘与怨毒。王浚、孙槐等人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沈锦凰没有给他们任何申辩的机会，直接命卢湛当众宣读其通敌叛国、泄露军机、贻误战机的罪状，并出示部分关键证据。每念一条罪状，台下将士们的呼吸便沉重一分，眼中的怒火便炽热一分。当听到陈观竟曾密谋在城破时献城，无数道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
“……罪证确凿，依《大周律》及战时军法，通敌叛国者，斩立决！夷三族！”沈锦凰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北境的寒风，宣告了最终的判决。
“不！沈锦凰！你无权杀我！我是朝廷命官！我要见摄政王！我要……”陈观嘶声力竭地挣扎喊叫。
沈锦凰猛地拔出腰间的“镇岳”剑，剑锋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映亮她决绝的面容！
“此剑，‘镇岳’！乃太祖佩剑，摄政王亲授！见剑如陛下亲临，可斩皇亲国戚，可决军中一切！”她持剑指向陈观，声音响彻校场，“尔等叛国逆贼，罪不容诛！今日，便以尔等之血，祭奠朔风、云中殉国将士的英魂！以正军法，以安民心！”
“行刑！”
令下，刀落！
数颗人头滚落在地，污血染红了校场的冻土。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心理震撼，让台下所有观刑者心神剧震，鸦雀无声。
沈锦凰持剑而立，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内奸已除，隐患已清！自今日起，龙城上下，唯有同心戮力，共抗外侮！再有通敌、惑乱军心、畏战不前、贻误军机者，无论职位高低，这便是下场！”
她顿了顿，语气微缓，却更显分量：“赵霆将军！”
“末将在！”赵霆大步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与敬畏。
“本帅命你，暂代北境都督府一切军务，重整防务，肃清余毒！凡忠诚敢战之士，擢升重用！凡怯懦无能之辈，严惩不贷！”
“末将遵命！”赵霆高声应诺，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一股昂扬斗志勃然而生。
处置完毕，沈锦凰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等待在旁的摧锋营幸存者。昨夜突袭北戎炮阵的百名死士，仅回来了不足二十人，且人人带伤，形容狼狈，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情况如何？”沈锦凰问那位断了一臂，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死士头目。
头目嘶哑着嗓子，带着惨烈后的兴奋回禀：“大总管！幸不辱命！我等潜入敌营，趁其炮兵换防松懈之际，以火药包突袭其炮阵！确认炸毁‘轰天雷’至少三门，重伤两门，毙伤其炮兵及守卫不下百人！只可惜……敌军反应太快，我等……未能尽全功……”
三门毁，两门伤！这已是堪称辉煌的战果！足以让北戎那恐怖的炮火威力大打折扣！
沈锦凰深吸一口气，走下点将台，来到这些伤痕累累的死士面前，郑重抱拳：“诸位壮士，辛苦了！龙城能存，北境能安，尔等当居首功！所有牺牲将士，厚恤其家，子女由朝廷供养！幸存者，皆连升三级，赏金千两！”
“愿为大总管效死！愿为大周效死！”残存的死士们激动地低吼，热泪盈眶。
肃清了内部毒瘤，又以雷霆手段重振了军纪士气，更获得了对北戎火炮的初步战果，龙城的天空，仿佛在这一刻，真正透出了一丝曙光。
沈锦凰独立于点将台上，俯瞰着下方士气明显为之一振的将士。鲜血染红了校场，却也如同一次残酷的洗礼，涤荡了之前的颓靡与猜疑。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北戎遭受此挫，绝不会善罢甘休，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但此刻的龙城，已然不同。内患暂平，军心可用。她手中“镇岳”剑的锋芒，已然出鞘，饮了叛徒之血，接下来，便该指向城外的强敌了。
她抬首，望向北方那依旧阴沉的天空，目光锐利如刀。破晓的血腥，是为了迎接真正的黎明。北境的战局，从这一刻起，攻守之势，或将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