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阁,城南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此刻华灯璀璨,丝竹管弦与男女调笑之声不绝于耳,将白日里京城的肃杀与紧张隔绝在外,仿佛另一个醉生梦死的世界。
萧绝一身暗纹锦袍,作富商打扮,坐在二楼一间雅室内,面前摆着精致酒菜,看似在悠闲听曲,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透过半开的窗棂,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楼下大厅和走廊的动静。几名猊卫好手也化装成随从或客人,散落在各处,警惕着任何异常。
根据跟踪那名“济世堂”出来的人,线索最终指向了凝香阁的头牌之一——玉簟姑娘。此人进入凝香阁后,便径直去了玉簟的院落,至今未出。
“王爷,”一名扮作小厮的猊卫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道,“查过了,玉簟是两年前来的凝香阁,一手琵琶绝技,很快便成了头牌。背景看似干净,但属下发现,她院落的格局有些异常,似乎……有夹层或者暗室的可能。”
萧绝眼神微冷。青楼楚馆,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之地,用来做秘密据点再合适不过。
“确定那人还在里面?”萧绝问。
“确定,前后门都有人盯着,未见其出来。”
萧绝沉吟片刻。强闯搜查,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但若等待,又恐对方察觉异常,从密道或其他途径逃脱。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老鸨满脸堆笑,引着一群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客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竟是——睿王府的长史!
萧绝瞳孔骤然收缩。睿王已被圈禁,其府中长史此刻不在府中处理事务,安抚人心,却出现在这凝香阁?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见那长史与老鸨低声交谈几句,塞过一张银票,老鸨便眉开眼笑地引着他们径直往玉簟姑娘的院落方向走去。
萧绝立刻对身旁的猊卫使了个眼色。那猊卫会意,悄然退下,前去监视玉簟院落的动静。
雅室内,萧绝指节轻轻敲击桌面,脑中飞速运转。睿王府长史的出现,几乎坐实了这凝香阁与睿王势力的关联。他们在此刻冒险前来,是为了传递消息?销毁证据?还是……与那“济世堂”来的人接头?
约莫一炷香后,那名猊卫返回,脸色凝重:“王爷,他们进去了。但奇怪的是,属下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争执之声,但很快便平息了。而且,之前‘济世堂’来的那个人,并未与他们一同出来,也未见到玉簟姑娘露面。”
争执?萧绝心念电转。是内讧?还是……这长史并非为接头而来,而是另有目的?比如,灭口?
这个念头一起,萧绝立刻意识到不能再等!
“准备行动!”他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猎豹般掠起,“以查抄违禁为由,控制玉簟院落,所有人等,一个不许放过!”
“是!”
命令一下,分散在各处的猊卫瞬间动了!他们不再掩饰,如同出鞘利刃,直扑玉簟姑娘所在的那处精致小院。丝竹声与欢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惊呼和客人的呵斥,整个凝香阁顿时乱作一团。
萧绝一马当先,一脚踹开院门。只见院内,睿王府长史带来的几名护卫正与玉簟院中的两名龟公对峙,气氛剑拔弩张。而那长史本人,则脸色铁青地站在主屋门口。
见到萧绝闯入,那长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王……王爷?!”
“拿下!”萧绝根本不与他废话,厉声下令。
猊卫如狼似虎地扑上,那些护卫和龟公哪里是对手,顷刻间便被制服。萧绝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长史,径直闯入主屋。
屋内陈设雅致,香气氤氲,却不见玉簟姑娘和那名“济世堂”来人的踪影。只有地上散落着几片碎裂的瓷片,像是争执时打翻的茶盏。
“搜!一定有暗门!”萧绝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四周。
猊卫立刻分散搜查,敲击墙壁,挪动家具。很快,一名猊卫在靠墙的一架多宝阁旁发现了异常。
“王爷,这里!”
萧绝上前,发现多宝阁一侧的木质纹理有细微的拼接痕迹。他用力一推,那面墙壁竟悄无声息地旋转开来,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幽深暗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追!”
萧绝毫不犹豫,率先踏入暗道。暗道狭窄而陡峭,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挂着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映照出前方无尽的黑暗。
下行约十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不小的地下密室!密室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几个散落的箱笼。而此刻,密室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扇敞开的暗门,通往更深的地下,隐约有水流声传来。
“是通往城内地下的暗河!”一名熟悉京城地下结构的猊卫惊呼。
萧绝冲到那暗门前,只见下方是一条奔流的地下河水,河岸边拴着一条简易的小船,还在微微晃动,人显然刚走不久!
“分头追!沿河两岸搜索!发信号,调动人手封锁所有可能的地上出口!”萧绝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是晚了一步!让对方从眼皮底下溜了!
他环顾这间密室,目光落在那些箱笼上。猊卫上前打开,里面除了一些金银细软,还发现了一些未烧尽的信纸碎片,以及几个小巧的瓷瓶。
萧绝捡起一片较大的信纸碎片,上面只有零星几个字:“……京畿布防……图……务必……”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骇人!京畿布防图?!这群人竟在打这个主意!
当萧绝带着从密室里搜出的残余物证,以及面如土色的睿王府长史回到地面时,凝香阁已被彻底控制,所有人员都被集中看管。
“王爷,玉簟和那个药铺的人,顺着暗河跑了,暂时……追丢了。”一名猊卫统领惭愧地禀报。
萧绝脸色阴沉,但没有责怪。京城地下暗河系统复杂,对方既然早有准备,逃脱并不意外。
他看向被押到面前的睿王府长史,声音如同淬了冰:“说,你来此作甚?睿王还有何指令?”
那长史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饶命!是……是王爷……不,是逆王!是逆王之前吩咐,若他出事,便让小的来此,取走密室中一份关于……关于京畿驻军换防的记录,并……并销毁所有往来信件!小的不知那是布防图啊王爷!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之前吩咐?”萧绝捕捉到关键词,“也就是说,这是睿王被圈禁之前的安排?”
“是,是!至少是半个月前就交代好的!”长史忙不迭点头。
萧绝眼神微闪。如此看来,睿王早已为自己留好了后路,这凝香阁的据点也并非临时启用。而玉簟和那个“济世堂”的人,他们的逃脱,是睿王计划的一部分,还是……属于另一股势力,比如“玄夜司”的独立行动?
他拿起那些未烧尽的信纸碎片和那几个瓷瓶。瓷瓶中,有一种残留的粉色粉末,散发着一股异香。
“立刻将这些送回府,让医师和毒师查验。”萧绝吩咐道,随后目光再次落在那长史身上,“带下去,严加审讯,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睿王、关于凝香阁、关于玉簟的事情,都给本王撬出来!”
“是!”
处理完这些,萧绝走出凝香阁,外面天色已近黎明。一夜奔波,虽然未能抓住主要目标,但揭露出了睿王更深层的据点,截获了部分可能指向“京畿布防图”的线索,以及那些可疑的药物,收获已然不小。
更重要的是,他几乎可以肯定,“玄夜司”已经深度介入了这场纷争。玉簟和那个药铺来人的果断逃脱,不像是睿王手下死士的风格,更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秘密组织成员。
他翻身上马,看向镇国公府的方向。不知她那边,是否一切安好?新的线索,需要尽快与她共享。这场暗战,因为“玄夜司”的浮出水面,已经进入了更加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