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柚凝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穆拉特,只是对雅檀夫人再次微微欠身:“夫人若无事,告辞。”
“诶,王妃何必急着走?”穆拉特连忙侧身,看似无意,却正好挡住了露柚凝的去路。
他靠得更近了些,那股混合着酒气和浓郁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母妃请您过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再说了,您远来是客,本王身为主人,还未曾好好招待,岂不失礼?
不如……移步本王宫中,备下酒宴,一是为今日误会赔罪,二来,也好向王妃请教一下……祖母的病情?本王实在是担忧得很哪。”
他嘴上说着担忧太后,眼睛却一直黏在露柚凝脸上,甚至试探性地伸出手,似乎想去碰她的衣袖。
寒羽眼神一厉,上前半步,肩头微沉,看似不经意,却恰好格开了穆拉特的手,力道恰到好处,既阻止了他的触碰,又未显得过于失礼。
她声音冰冷:“大王子,请自重。”
穆拉特感觉手臂微微一麻,看向寒羽的目光顿时阴沉下来,但碍于美人在前,不好立刻发作,只冷笑道:“好个忠心的丫头。本王与王妃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他再次看向露柚凝,语气带上了几分胁迫与诱哄:“王妃,您这侍女,未免太不懂规矩了。在我西域,这样的奴婢,可是要受重罚的。
不过……若是王妃肯赏脸,本王自然可以不予计较。不仅不计较,王妃在我西域的一切用度、安全,本王都可以亲自负责,保您……舒心惬意。”
他尾音上扬,充满了令人不适的暗示。
雅檀夫人冷眼旁观,并未立刻阻止儿子。
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靖王妃吃点苦头,受点惊吓,或许更能明白在这里该听谁的话。
露柚凝终于抬眸,正眼看向穆拉特。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冷静到近乎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大王子,”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我的侍女,自有我来管教,不劳费心。太后病情危急,每一刻都耽误不起,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赴任何无关紧要的酒宴。再者……”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穆拉特泛着不正常红潮的脸和有些涣散的瞳孔,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医者独有的、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观王子面色潮红,目赤声嘶,呼吸促而带浊,怕是肝火亢盛,心肾不交已有一段时日。若再沉溺酒色,不知节制,恐不止于……力不从心,更有中风瘛瘲之虞。王子若有闲暇设宴,不如……先寻个可靠的大夫,仔细瞧瞧自己的身子。”
“你——!”穆拉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涨成猪肝色。
露柚凝这番话,不仅直斥他纵欲,更暗指他身体有隐疾、甚至咒他中风,简直是奇耻大辱!
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绝世美人面前,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揭短!
雅檀夫人脸色也变了,看向露柚凝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惊怒和忌惮。
这女子,好利的眼,好毒的嘴!
阿娜妮先是一愣,随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立刻又转为更深的嫉恨——这贱人,竟然连王爷的身体都看得这么仔细?!
穆拉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露柚凝:“你……你敢诅咒本王?!”
“医者直言,何来诅咒?”露柚凝神色不变,“王子若不信,按压自己肋下三寸,是否刺痛难忍?”
穆拉特下意识地按了一下,顿时“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额角冷汗都冒了出来。
露柚凝不再看他,对雅檀夫人道:“夫人,看来王子身体不适,更需要静养。请容告退。”
她不等回应,径直转身,寒羽紧随其后,主仆二人朝着殿外走去。
这一次,穆拉特又疼又气,一时竟没能阻拦。
雅檀夫人看着露柚凝挺直的背影,美目中寒光闪烁。
好,好得很。
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如此牙尖嘴利。
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是不行了。
她缓缓坐直身体,对身边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入后殿。
露柚凝刚走到锦霞宫正殿门口,两排身着铁甲、手持长戟的王庭侍卫突然从两侧廊下涌出,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去路,厚重的宫门,也在她面前缓缓合拢。
寒羽瞬间拔刀,将露柚凝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
露柚凝脚步停下,缓缓回身,看向殿内软榻上,重新露出雍容笑意的雅檀夫人。
“夫人,”她声音冷冽,“这是何意?”
雅檀夫人端起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微笑道:“王妃何必着急?本宫忽然想起,还有些关于太后病情的细节,未曾与王妃细说。
况且,王妃方才诊断出王子的隐疾,如此医术,令人惊叹。王子这病,还需王妃……多费心调理一番才是。在王子康复之前,就请王妃……暂居锦霞宫客院,安心为本宫和王儿诊治吧。”
软禁。
赤裸裸的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