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杀人了。”
何寻岭近乎冰冷刺骨的声音让本就慌乱无措的方许更加惊惶。
“我,我知道,哥我知道,”方许攀上何寻岭的手,“我知道,我会自首,我自首,我自首……”
少年像是在喃喃自语摸索着这自己的口袋。
心头隐隐浮现让人窒息般的刺痛,何寻岭发狠地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就是要让小宝自首,只有自首才有减刑甚至是无罪的可能。
方许的手机根本就不在身上,早在他出现在这里,手机就被没收了。
何寻岭克制住不让自己的手抖,递出了手机。
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握住,拨了110。
他像是被自己的喃喃自语控制,像是个提线木偶嘴里仍不停地念着。
银灰色的手机染了血污在昏暗中瞧不真切,方许断断续续重复着,破碎的声音几不成调,“我杀了人我要自首,在无妄酒吧,我杀了人要自首,我要自首,我要自……”
声音如崩断的弦猛然没了声音,方许身体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直直向一侧倒去。
“小宝!”何寻岭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忙将他瘫软的身体接住。
声音如同悲鹤凄鸣,站在门口的蒋时卿这才回了神进了让人战栗的包厢。
“到底怎么回事?”蒋时卿的声音也变了调。
肮脏污秽的事他虽听到过不少,可……杀人……
“别问!先救人,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何寻岭吼道,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他打横抱起昏迷的方许,手中有粘稠冰凉的触感,可神经如强行绷紧的弦在方许倒下后彻底断裂,何寻岭已经顾不得上许多,只想带着方许离开这可怕的地狱。
蒋时卿立即照做打了电话,又强忍着不适捂住口鼻迅速检查了一下地上的男人,没有脉搏,体温微凉,已经死亡。
何寻岭抱着方许踉跄着冲出包厢,循着微弱的光亮奔向门口。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光已经隐约可见。
等抱着怀里的人终于踏出酒吧大门,重新沐浴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时,何寻岭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跪倒在地。
可怀里还抱着人,男人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等人被来的警察接过去,何寻岭才算是歇了一口气,身子一软,踉跄几步勉强撑着膝盖没让自己倒地。
一直处在昏暗的环境,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一切的污秽和细节无所遁形。
方许身上原本的卫衣不知道去了哪里,内里一件原本可能是浅色的长t染着血红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领口歪斜残碎露出大片脖颈和锁骨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交加的掐痕,甚至还有可疑的暗红色痕迹在皮肤下渗着红一路蔓延向下隐没在更不堪的衣料之下。
而他下身的裤子……已经退至一半,沾染着……
瞳孔骤然缩紧,双目几近欲裂,何寻岭攥住了拳。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太清楚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了!
视线上移,原本光洁白皙的脸庞此刻却满是血污青紫一片已分不清那血到底是谁的。
如万丈浪涛般的愤怒由心中卷起,蚀骨钻心的痛一阵一阵撞击着何寻岭的胸膛,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生理性的厌恶像是海啸一样冲撞着何寻岭强撑至今的理智。
他快步往墙根跑两步,猛地弯腰,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早起没有吃饭,胃里空无一物,吐出来的只有灼热的胆汁和无处宣泄的痛苦。
不受控的颤抖,何寻岭只感觉到浑身发冷。
阳光依旧明媚,警灯无声闪烁,世界喧嚣又冷漠。
男人脱力抵在墙上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就看不到那锥心之痛的场景。
泪水从纤长的睫毛下缓缓溢出,坠落。
可何寻岭知道,有些伤痕,一旦刻下就再也无法抹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小宝经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
滔天的恨意如失控的野兽撞击着何寻岭的胸膛。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命运的不公。
蒋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他向警察说明了一些情况,现在急需将人送到医院就医。
何寻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回过神只有满眼的白。
医院走廊,时间仿佛被拉扯成漫长而粘稠的煎熬。
消毒水的味道强硬地覆盖住记忆中的铁锈味,却掩盖不住何寻岭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
他像一尊已经风化的古老石像,脊背僵直地抵在急诊室外的墙壁上,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扇亮着红灯的门。
蒋时卿在一旁应付问询而来的警察,交谈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更添压抑。
急诊室内,被移上病床的瞬间或许是身体的移动牵动了隐秘而剧烈的伤痛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对陌生环境和触碰的恐惧,昏迷中的方许猛地张开眼,眼角是一片已经趋近于凝固的红。
“别碰我!走开!走开!”少年嘶哑尖叫起来,声音微弱却像是濒死前动物发出绝望的哀鸣。
手臂胡乱挥舞着,方许开始剧烈挣扎试图推开周围模糊的白色身影。
医生护士见他情绪不稳但他的伤口又继续处理,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可那触碰仿佛一根根针刺痛着方许的神经,他更剧烈地挣扎起来,带着痛苦,哀求和怨恨喊道:“滚!别碰我别碰我!滚开啊!”
哀求与嘶吼交织,不断挣扎的少年像是被困在无形的刑架上承受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凌迟之痛。
他不让任何人近他的身,泪水混着额角尚未来得及清理的血污横流满面,原本清俊讨喜的脸庞此刻扭曲得只剩下恐惧。
“病人情绪失控!”有医生和护士合力按住了方许,“约束带!小心他手上的伤!”
医生急促却冷静地吩咐。
“滚开滚开!别碰我别碰我!求求求求你别碰我别碰我……”
近乎嘶哑的哭喊从急诊室里传来,化作一片比一片锋利的利刃在何寻岭心上一刀一刀割下一片一片血肉。
如同蚂蚁啃食着五脏六腑,何寻岭彻底忍受不住直接冲了进去。
“小宝!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