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默惊骇的注视下，“小丑”那只苍白的手，捏住了自己微笑的嘴角，然后，缓慢而用力地，向上撕扯。
那不是血肉分离的场面。
它脸上的皮肤，像一张精巧的、完美贴合的乳胶面具，被完整地、一寸寸地撕了下来。
面具之下，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
只有一张平滑的、仿佛由苍白骨质构成的面板。而在面板的正中央，是一个正在缓缓旋转、散发着幽幽微光的、复杂的黄铜色螺旋结构。
那结构像一个被解构的瞳孔，又像一个不断向内塌陷的星系。
它散发出的不是光，而是一种……“信息”。
一种足以污染视觉、扭曲认知的，模因信息！
“嗡——”
陈默猛地感觉大脑一阵刺痛，眼前监控墙上的所有画面，在同一时间，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对着酒店大门的那个主监控画面，突然一黑，再亮起时，显示的不再是堆满残骸的门口，而是一片黑暗的、正在滴水的……酒店后厨？
陈默心中一惊，立刻切换到另一个位于大厅内部的摄像头。
画面里，同样不是大厅，而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摆放着巨大双人床的……酒店客房？
“系统被入侵了？”
这是陈默的第一个反应。那个“小丑”，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黑进了酒店的安保网络，用虚假的录像替换了实时监控！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重启服务器。
但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桌角那台独立的、属于他私人无人机的平板控制器。
无人机还悬停在13楼的走廊里，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清晰、稳定。
他心中稍定。只要还有独立的“眼睛”，他就还没输。
他立刻集中精神，死死盯住无人机的屏幕，试图通过这个小小的窗口，看清楼下的真实情况。
然而，就在他集中注意力的瞬间，无人机屏幕上的画面，也开始扭曲了。
走廊的地毯，颜色开始变得诡异，墙壁上的油画，人物的五官开始融化。
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停尸房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他猛地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想要喝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入手的感觉，却不是玻璃的温润，而是一块冰冷的、粗糙的、带着铁锈味的……金属？
他低头一看，手里握着的，根本不是水杯，而是一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沾满血污的骨锯！
幻觉！
陈默“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终于明白了。
被污染的，不是监控系统，不是无人机……
是他的大脑！
是他的“认知”！
“小丑”的能力，是通过“视觉”进行传播的认知污染！任何试图“观察”它的行为，无论是通过监控，还是无人机，甚至可能是肉眼，都会被它的能力扭曲，陷入真假难辨的幻境！
他的“上帝视角”，这个他赖以生存的最大优势，在这一刻，变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屏幕上，“敲门人”的弹幕，带着浓浓的恶意，再次浮现。
【“小丑”最讨厌的，就是躲在幕后的观众。它要把所有人都拉到舞台上，一起狂欢。】
【现在，你也是舞台的一部分了。】
狂欢？
陈默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惊骇后，反而变得无比冷静，冷静得近乎残酷。
他看着监控墙上那些已经彻底错乱的、毫无参考价值的画面，看着眼前那把虚假的“骨锯”缓缓消失，变回了水杯。
他知道，他不能再“看”了。
任何视觉信息，都可能是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做出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他伸出手，没有去砸电脑，而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告别仪式般的动作，逐一关闭了安保系统上所有的、连接着视觉摄像头的监控窗口。
主屏幕，黑了。
副屏幕，也黑了。
整个藏酒室，瞬间被黑暗和死寂所笼罩，只剩下电脑主机那微弱的运行声。
陈默，亲手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他变成了一个“瞎子”。
但他没有半分慌乱。
他在黑暗中，凭借着记忆，敲击了几下键盘。
一个全新的界面，亮了起来，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那不是监控画面。
那是一张维纳斯酒店的……二维结构平面图。
整栋大楼，从地下停车场到楼顶天台，每一层，每一个房间，都以线条的形式，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酒店最底层的工程系统图，没有画面，只有冰冷的数据。
陈默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击键盘，接入了另一个系统——酒店的红外热感应和自动门压力传感器系统。
下一秒，在那张巨大的、死寂的平面图上，出现了无数个微小的、代表着热源的蓝色光点。那是分布在酒店各处的普通丧尸。
而在大门口的位置，一个刺眼的、巨大的、代表着高热量反应的红色光点，正在缓缓移动。
它穿过了吊灯的残骸，进入了大厅。
那就是“小丑”。
陈默看着那个在平面图上移动的红点，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视觉可以被欺骗，但物理定律不会。
热量不会说谎，压力感应不会说谎。
他关上了一扇门，却打开了另一扇通往胜利的窗。
“我看不到你。”
他在黑暗中，对着那个移动的红点，轻声低语。
“不代表我杀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