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爸斜倚在躺椅上，看着王也在得到给钱的承诺后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对了，晚上陪我参加个宴会吧。”
王也刚达到目的就想耍赖开溜，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这个嘛……”
“别跟我说你没空，小心我反悔……”王爸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威胁。
“行行行，去就去。”王也举手投降，随口问道，“谁家的场子啊？”
王爸重新躺回椅子里，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也熟，沈家和何家的订婚宴。”
王也整个人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
沈家……订婚宴……
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心底某个尘封的抽屉。
一个身影倏然浮现——
晚上，王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跟在王爸身后步入宴会厅。
他有些不自在地时不时拉扯一下衣领和袖口——太久没穿正装，猛地一套上身，还真是哪儿都绷得慌。
他百无聊赖地跟着王爸在人群中穿梭，听着父亲与各路人马寒暄客套，自己只懒洋洋地跟在半步之后。
偶尔王爸向人介绍他时，他便配合地扬起一个礼貌却短暂的笑容，笑意却从未真正抵达眼底。
正当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流光溢彩的大厅中游移时，却突然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只见那个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撞入他的视线。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露肩长裙，柔顺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纤细的颈边。
暖色的灯光流淌在她身上，勾勒出清丽柔和的侧脸轮廓。
她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人说话，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温婉依旧，却让王也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沈知亦——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却又亲手推开的人。
王也的目光微微一滞，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人。
那人正微微倾身听她说话，手指自然地轻搭在她光洁的后腰上，姿态亲昵而占有欲十足。
想必这就是那位“未婚夫”了吧。
王也觉得心口像是被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清晰的痛楚。
他下意识地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这不合时宜、却又控制不住的反应。
最终，王也还是移开了视线，让自己不去看那刺人的一幕。
他还是跟王爸的后面，一直跟着，终于在王爸不耐烦时，他嬉皮笑脸的告诉王爸他找个角落去待着。
王也猛地收回视线，像是被那画面烫伤了一般。
他强迫自己转过头，将那道窈窕的身影和刺眼的亲密隔绝在视野之外。
他继续沉默地跟在王爸身后，像一道心不在焉的影子。
直到王爸终于不耐烦地瞥来一眼，他才迅速换上那副惯有的嬉皮笑脸，凑近低声道：“老爷子，您这社交圈我实在融不进去，饶了我吧，我找个角落自个儿待着去。”
话音未落，他也不等回应，便摆摆手，转身朝着人少的露台方向溜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王也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杯清茶，与这酒香四溢的宴会格格不入。
他独自坐在露台的沙发里，漫不经心地晃着杯中的茶水，抬头望着空中那轮孤零零的明月。
就在这时，露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拉开。
他下意识回头，光影交错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愣立在门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来人也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眼睛中划过一丝愕然。
沉默在风中蔓延良久，她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句轻语消失在夜色里：
“好久不见，王也……”
月光如水，流淌在露台的地面上。
来人正是沈知亦。
王也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随即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一般，脸上迅速漾开那副熟悉的笑。
他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松：
“好久不见……阿亦。”
沈知亦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的转了转，她弯起唇角，那抹笑意温婉依旧，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疏离：
“你还是老样子呀……”
一阵风拂过，将她的尾音吹散在空气里，仿佛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老样子？”王也轻笑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或许吧。”
沈知亦走到他身旁站定，双手轻轻搭在一旁的栏杆上。
她望着庭院里摇曳的树影，声音很轻：“听说你一直在武当山修行？”
“消息挺灵通啊。”王也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那你呢？听说你要订婚了。”
这句话问出口，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
远处宴会厅的喧哗隐隐传来，更显得露台上的寂静格外分明。
沈知亦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像是斟酌着措辞。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她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望进王也眼里，“总要往前走，不是吗？”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根细针，刺进了王也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想起几年前那个雨夜，想起自己离开时她泛红的眼眶，想起这些年刻意回避的所有消息。
“是啊，”他仰头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总要往前走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动。
“其实我……”沈知亦刚开口，露台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知亦，原来你在这里。”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沈知亦身上，“爸爸在找你，说要介绍几位长辈给你认识。”
王也认得这个男人，是何家的长子，今晚订婚宴的男主角。
他站直身子，脸上又挂回了那副懒散的笑，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快去吧，别让长辈等。”他对沈知亦说道，语气轻松得像是普通老友。
沈知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王也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王也听见一声极轻的几乎要被风吹散的话：
“你当年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解释……”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露台的门轻轻合上，又剩下他一个人。
王也低头看着空了的茶杯，突然觉得今晚的月光，照在身上似乎格外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