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比带着“内鬼”的警告和刘备的“万全之策”幻影移形离开后,女贞路4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哈利度日如年,每一次窗外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心跳加速,既期待是多比带着好消息回来,又害怕是布莱克破门而入。
弗农姨父则像一头被囚禁的困兽,在房子里焦躁地踱步,对哈利的厌恶与日俱增,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坨会行走的、即将引爆的炸药。
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几天后,以一种极其麻瓜的方式飘然而至——一封来自格朗宁公司的正式信函。
弗农姨父几乎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拆开那封信,指望着公司能看在“史密斯先生”曾经赏识过他的份上(尽管人已经跑了),给他换个岗位,或者至少……延缓一下裁员的进程。
然而,信上的内容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鉴于公司在当前经济环境下进行的结构性调整,以及您在近期‘职业能力再评估’中的表现未达到公司未来发展的要求,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职位将被裁撤,解约生效日期为一个月后……感谢您多年来对格朗宁公司的贡献……”
“职业能力再评估未达标”?
弗农的胖脸先是涨红,然后迅速褪成死灰色。
他想起了自己把咖啡倒进打印机、把销售数据拖进回收站、对着客户电话拨通披萨外卖的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
这一切,果然都被记录在案,成了压垮他的最后几根稻草。
“砰!”
他一拳砸在餐桌上,震得桌上的景德镇瓷器碟子跳了起来,佩妮姨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完了……全完了……”弗农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事业(裁员)、安全(逃犯威胁)、尊严(被公司像丢垃圾一样抛弃)的三重打击,如同三记重拳,彻底将他最后一丝理智打飞了。
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刚刚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的哈利。
所有的愤怒、恐惧、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是你!”弗农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灾星!你这个瘟神!”
哈利被他吼得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如果没有你!史密斯先生就不会注意到我,就不会给我希望然后又狠狠把它踩碎!他是因为你才走的!”弗农开始了他混乱而暴怒的逻辑推理,“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什么该死的阿兹卡班逃犯要来找你!我们家就不会被监视!不会被威胁!”
他挥舞着那封裁员通知,唾沫横飞:“还有这个!这个!也是因为你!如果不是整天担心被杀人犯找上门,担心被税务局查账,我怎么会工作出错!怎么会失去我的工作!”
佩妮姨妈试图安抚:“弗农,亲爱的,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弗农一把推开她,指着哈利,声音拔高到了顶点,“我受不了了!我一分钟都受不了了!不能再等那个什么鬼韦斯莱了!我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个麻烦处理掉!就在现在!”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冲向了储物间,嘴里念念有词:“处理掉……必须处理掉……”
哈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弗农姨父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魔杖。
很快,弗农姨父拖着一个巨大的、印着俗气花朵图案的旧编织袋回来了,那是佩妮姨妈原本用来装要捐掉的旧衣服的。
袋子很大,足以装下一个人。
“你……你要干什么?”哈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慢慢向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干什么?”弗农姨父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近乎癫狂的笑容,“给你找个新家!邮费我出!比如伦敦火车站?或者哪个孤儿院门口?也许河里的鱼儿会喜欢有个伴?”最后那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脸色白了白,但随即被更疯狂的决心覆盖。“反正!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你疯了!弗农!”佩妮姨妈尖叫起来,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不仅仅是怕魔法,更怕弗农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你不能这么做!这是犯法的!是谋杀!”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爸爸!”达力却在一旁兴奋地大喊,挥舞着《三国演义》,显然把他爸的疯狂行为代入到了某种军事奇谋中。
弗农不再废话,凭借绝对的体型优势,像一座肉山般朝哈利扑了过去,两只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试图将挣扎的哈利拦腰抱起,塞进那个散发着樟脑丸和旧衣服味道的编织袋里。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刘备!救命!”哈利拼命挣扎,双脚乱蹬,魔杖在拥挤的撕扯中根本无法准确瞄准。
恐惧和愤怒淹没了他,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
佩妮的尖叫声、达力的助威声、哈利的呼救声、弗农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客厅里乱成一团。
就在弗农即将把哈利的头按进袋口的那一刻——
一道青灰色的影子如疾风般掠过。
没有剑刃出鞘的寒光,只有一声沉闷而有力的重击声。
刘备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弗农身侧,章武剑连鞘挥出,精准无比地拍在了弗农德思礼那粗壮的后颈上。
弗农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之色凝固,然后翻白。
他像一棵被砍伐的巨树,轰然倒地,震得地板都微微发颤,直接晕了过去。
那个俗气的编织袋,软绵绵地盖在了他一半的身体上。
客厅里瞬间死寂。
佩妮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一声惊恐的抽气。
达力举着书,嘴巴张成了o型,看看倒在地上的爸爸,又看看持剑而立、面色平静的刘备,脑子似乎有点处理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剧情转折。
哈利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刘备缓缓收剑,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最后落在晕倒的弗农身上,微微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弗农呻吟着醒了过来。
后颈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但比肉体更痛的,是精神和尊严上的彻底崩溃。
他没有暴起,也没有怒骂,只是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滩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烂泥。
巨大的、混着绝望和屈辱的泪水,从他肥胖的脸颊上滚落,他开始无声地哭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这个有巫师、有逃犯、有会功夫的熊猫、还有能一剑鞘把他打晕的东方少年的世界里,他,弗农·德思礼,一个循规蹈矩的、努力往上爬的、正常的成年人,甚至连“处理”自己家一个不受欢迎的亲戚都做不到。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可笑又可怜的失败。
看着弗农这副惨状,佩妮姨妈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达力似乎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放下了书,有些不安地看着父母。
刘备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客房。
片刻后,他拿着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明显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小布袋走了出来。
他走到瘫软在地的弗农面前,从布袋里取出数十摞厚厚的、崭新英镑钞票,整齐地放在弗农手边的地板上。
那金额,足够支付弗农好几个年的工资,甚至可能更多。
“德思礼先生,”刘备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胜利者的姿态,“此乃补偿。望汝平息怒火,勿再行不智之举。”
弗农呆呆地看着那堆钞票,又抬头看看刘备,眼泪流得更凶了,但里面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被金钱略微抚慰了的复杂情绪。
得益于他那不着调的炼金术师老爹裘德·格林在这个暑假给两兄弟打来的丰厚“生活费”,刘备此刻确实算是个小富翁,拿出这笔“封口费”兼“精神损失费”毫不费力。
就在这片混乱、绝望、又带着点诡异金钱气息的氛围达到顶点时——
窗外,传来了一阵极其熟悉、但又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女贞路上空的、巨大的、如同拖拉机加上摇滚乐队扩音器般的发动机轰鸣声!
紧接着,是罗恩·韦斯莱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兴奋和一点破音的喊声,穿透了玻璃窗,清晰地传了进来:
“哈利!哈利!快看!我们来了!”
哈利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后又猛地松开!
他几乎是扑到窗边,一把扯开佩妮姨妈精心挑选的、印着竹叶图案的窗帘——
只见女贞路的天空中,一辆老旧的、亮蓝色的福特安格里亚轿车,正以一种惊险的、歪歪扭扭的姿态悬浮着,车身还在微微冒烟。
驾驶座的车窗里,探出了罗恩那颗长着火焰般红发的脑袋,正拼命朝他挥手。
副驾驶座上,似乎还能看到亚瑟·韦斯莱先生那戴着眼镜、既兴奋又有点紧张的脸!
韦斯莱先生的飞车!
他们终于来了!
希望,伴随着巨大的噪音和一股疑似烧焦的橡皮筋气味,以一种无比拉风而又略显狼狈的方式,悍然降临在了女贞路4号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