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家安排的客院住了两日后,那种无处不在的拘束感和暗流涌动的气氛让裘德·格林再也无法安心扮演顺从的客人。
他找到一个刘备和伊利都在院中、看似悠闲的午后,借口要检查院子里一株长势奇特的兰花,将两个孩子引到了院角最僻静的回廊下。
确认四周无人,连负责伺候的侍女也被他之前用“想独自静赏”的理由支开后,裘德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刘备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凝重。
他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
“刘备,伊利,听着,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长话短说。”
他先看了一眼因为无聊而摆弄衣角的伊利,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目光紧紧锁定刘备。
“这个云家,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裘德开门见山,“那些老古板根本看不起我们这些‘外国血脉’,现在表面上客气,全是因为宗祠里那个莫名其妙的占卜结果。”
他指了指刘备,“那个‘贵不可言’的预言,听起来好听,但我敢打赌,这绝不是好事!在这种古老的家族里,这种预言往往意味着你会被当成棋子,甚至……囚鸟。他们绝不会轻易放一个‘关乎家族兴衰’的人离开。”
刘备心中一震,父亲的想法与他的担忧不谋而合。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低声道:“爸,我同意。这里……让我感觉很压抑。每一步都要讲究规矩,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掂量什么。我宁愿回霍格沃茨面对斯内普的刁难,或者回山谷对着你的炼金失败现场,也不想待在这个看似华丽实则冰冷的笼子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厌烦,“那个预言,我更不想沾边。”
看到大儿子如此清醒和果断,裘德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继续快速说道:“我已经在准备了。”
他极其隐蔽地展示了一下别在衣襟内的微型指南针和手中的探测鹅卵石,“我在摸清这里的布局和阵法弱点。最关键的是,”他声音压得更低,“我偷偷做了一个一次性的紧急门钥匙。”
他从袖口里极其巧妙地滑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普通装饰木雕的挂件,只有指甲大小,上面刻着极其细微的符文。
“激活它,理论上能把我们随机传送到几十公里外。风险很大,落点不确定,但总比被困在这里强!”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刘备问出了关键问题。
“等一个机会。”裘德眼神锐利地扫过院门,“一个他们看守最松懈的夜晚。最好是雷雨天,动静能掩盖魔力波动。到时候看我信号。”
就在格林父子暗中谋划的同时,云家议事厅内的争论也终于有了结果。
这一天,族长久久地凝视着宗祠方向,最终用乌木手杖重重地顿了一下地面,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争议:
“够了!”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族长身上。
“卦象金光,乃先祖显灵,宗器共鸣,岂容置疑?”
族长目光扫过那些持反对意见的长老,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无论其母系血脉如何混杂,此子身负云岚之血,已是事实。而‘潜龙腾渊’之象,更昭示其气运与我云家未来兴衰紧密相连!此乃天意,非人力可逆!”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此,我云家绝不能将此子放归西方!必须将其留在家中,悉心教导,引导其气运,福泽家族!必要时……”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可动用一切手段,确保其留下!”
族长一锤定音,守旧派虽然面露不满,但也不敢再公然反对。
一套针对格林父子的策略迅速被制定出来。
策略是双管齐下:怀柔与管控结合。
首先,格林父子三人的待遇被提升到了最高规格。
饮食更加精美,连日常用具都换成了更高级的。
云梅姨妈来的次数多了,语气更加温和,甚至开始询问刘备对东方术法是否感兴趣。
接着,限制悄然到来。
族长亲自出面,在一间雅致的茶室里“召见”了裘德和刘备(伊利被侍女带去吃点心了)。
族长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的关怀:
“裘德,刘备孩儿。”他缓缓开口,“此前宗祠之事,想必你们也感受到了。此子天赋异禀,命格特殊,若放任其在西方只学些粗浅魔法,实乃暴殄天物,明珠蒙尘啊。”
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裘德:“我云家虽非显赫大族,却也传承千年,于东方术法一道略有心得。老夫之意,不若让刘备暂且留下,由家族中长老亲自教导,系统学习我云家秘传之术。这不仅是为了他自身的前途,或许……也能告慰云岚在天之灵。”
他适时地提起了云岚,打起了感情牌。
与此同时,对伊利的“攻势”也开始了。
几位面相和善的婶婆轮番前来,带着各种精致的点心和小玩具,对伊利嘘寒问暖,夸他漂亮聪明,言语间暗示如果留在云家,会有多么优越的生活和无量的前途。
试图通过软化最小的孩子,来影响父亲和兄长的决定。
然而,这些看似优厚的条件和温情攻势,在已经心生警惕的格林父子眼中,却如同包裹着蜜糖的陷阱。
活动范围被 subtly 限制在了客院及附近有限的几个庭院,无论走到哪里,总有“恰巧”路过的云家子弟或侍女“陪同”。
这座古老的宅院,已然变成了一座更加精致的牢笼。
面对族长的“建议”,裘德·格林表现出了惊人的演技。
他脸上露出受宠若惊又有些为难的复杂表情,搓着手,用结结巴巴的中文表示:“岳父大人厚爱……小婿、小婿感激不尽!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能否……容我们父子……商量几日?毕竟孩子还小,一下子换环境……”
族长见他没有立刻拒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捋须点头:“自然,此事不急,你们好生考虑。”
他以为裘德已经被优渥的条件和族长的威严所动摇。
但他不知道的是,回到客院后,裘德关上门,脸上的恭敬瞬间化为冷笑。
他对着刘备和伊利(伊利虽然不太懂,但能感觉到紧张气氛)比了个“一切按计划进行”的手势。
夜幕再次降临。
云家大宅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巡夜人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和远处山间的风声。
客院内的灯火早已熄灭。
裘德·格林悄无声息地站在窗边,手指摩挲着那个小小的木雕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