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内只剩下水流声、压抑的啜泣，以及搓洗身体的声音。
水汽氤氲中，污垢一点点褪去，露出她们苍白憔悴的真容，但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温热的洗涤中稍稍松懈。
李菲菲挨个为她们梳理打结的头发，动作轻柔如抚过易碎的瓷器。
她低声哼起一支不成调的乡谣，旋律在卫生间内回荡，虽不成曲，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糟糕的回忆暂时隔开。
当最后一人洗净脸庞，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时，李菲菲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好了，都过去了。”
那女子怔怔望着镜子中自己模糊的轮廓，看着眼前的卫生间，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公寓，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洗完澡，擦干身体，换上全新的衣服，李菲菲带着她们去卧室，前方出现一段向上的楼梯，灯光从上面透下。
李菲菲率先踏上台阶，回头轻声叮嘱：“小心台阶。”
台阶盘旋而上，通到堡垒二层宽阔的通道。
李菲菲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
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木料气息的暖意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墙壁上挂着几幅朴素的挂毯。
卧室中摆放着三张小床，床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和简易床垫。
“你们快进去休息吧，”李菲菲侧身让开，将房间内的布局完全显露出来，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好好睡一觉，将之前的事全都忘掉。”
卧室中的三张小床，每一张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被面是素净的粗布，边缘却用细密的针脚加固过，透出一股无声的关怀。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流淌出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将那些冰冷的记忆暂时驱散。
三名女子走近，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被褥的柔软，如同试探着某种易碎的梦境。
其中一人轻轻坐下，床垫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却让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上挂毯的纹路，仿佛在寻找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李菲菲站在门边，声音压得极低：“安心躺下吧，这里不会再有风雪了。”
她看着她们蜷缩进被窝，单薄的身子在厚实布料中渐渐舒展，才悄然合上房门，只留下满室的寂静和暖光。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却隔不断她们脑海中翻腾的血色与冰冷。
三张床铺上，身影如同枯槁的树叶般静止，唯有被角偶尔细微的颤抖，泄露着内心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角落里那个最年轻的女子猛地一颤，手指死死揪住粗糙的被面，指节泛出青白。
空气里弥漫着皂角和干净布匹的气息，温暖而干燥，这本该是安眠的抚慰，却让她们感到一阵阵陌生的窒息——习惯了污浊和绝望，纯粹的安宁反而成了难以承受的奢侈。
她们睁着空洞的眼，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回响，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未愈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地拖曳着沉重的、无法言说的过往。
门外，李菲菲并未立刻离去，她的背脊紧贴着冰凉的门板，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一贯温和的眼眸深处，此刻也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哀伤。
她听着门内那令人心碎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抽噎，终于缓缓滑坐到地板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沉默的剪影，守在这扇隔绝了地狱与人间的门外，如同守护着三颗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的星火。
李青玄走上楼，看到坐在地上的李菲菲，走上前将其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她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微弱火光，只余下室内一片沉静的幽暗。
李青玄走到书桌前，指尖擦过粗糙的木纹。
李菲菲靠在冰冷的书架旁，背脊依旧紧绷，仿佛还能透过门板感受到那五颗惊魂未定的心跳。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的粗糙布料，喉间堵着一团化不开的酸涩，目光失焦地落在摇曳的灯芯上，火光在她眼底跳动，却照不亮那片深不见底的哀伤。
李青玄从旁边拿过一个杯子，清水倒入杯中发出清泠的声响。
他将杯子递过去，动作平稳：“喝口水，缓一缓。”
李菲菲机械地接过，冰凉的陶壁贴着她颤抖的掌心，几滴水溅出，在桌面洇开深色斑点。
她抿了一口，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却冲不散胸腔里翻涌的悲悯。
李青玄深黑的瞳孔里沉淀着夜色般的沉寂。
他拉过一把木椅，示意她坐下：“恐惧需要时间才能结痂。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他语调低沉而笃定，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现在先说说她们怎么安排吧。”李青玄打断了陷入其中的李菲菲，轻声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李菲菲调整好情绪，严肃回道。
“唉，要不就让她们跟着你，在要塞中打打杂，帮帮忙吧。”李青玄叹了口气，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把她们放到其他人的营地里也不放心。”李菲菲看了一眼门。
两人慢慢沉默了下来，静静喝着杯中的水。
灵儿在门上敲了两下，推开门走进来，黄蓉和霜儿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她们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几碟腌菜，食物的朴素香气在弥漫着沉重情绪的书房里晕开一丝微弱的暖意。
“菲菲姐，青玄大哥，”灵儿的声音清脆却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看你们在书房待了好久，我们……煮了点粥。”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空处，碗底磕碰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黄蓉坐下，霜儿安静地站在姐姐身后，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目光在李菲菲略显苍白的脸和李青玄紧锁的眉头上短暂停留，又飞快地垂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李菲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滞涩，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对着姐妹俩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灵儿，霜儿。”
李青玄的目光也从深沉的思绪中收回，落在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粥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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