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之日,通天峰云海广场人山人海,气氛高涨到了顶点。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座最为高大、布置也最为庄严的中央擂台上。大竹峰包揽冠亚军,这本身就是青云门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事,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大竹峰和田不易的名字都将被铭记。
高台之上,道玄真人面带微笑,目光扫过台下两位大竹峰弟子,眼中带着欣慰与探究。苍松道人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也只能强自按捺。田不易和苏茹并肩而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骄傲,尤其是田不易,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
台下,大竹峰众人组成了最热情的啦啦队。杜必书不知从哪儿弄来两面小旗,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韩非必胜”和“小凡加油”,奋力挥舞着,引得周围弟子侧目。宋大仁、何大智等人也是满脸兴奋,与有荣焉。就连大黄也似乎感受到了气氛,蹲在擂台边,吐着舌头,尾巴摇得飞快。
韩非与张小凡相继飞身掠上擂台。
韩非青衫依旧,神色平静,气息内敛,如同深潭。而张小凡,则显得异常紧张,双手紧紧握着那根黝黑的烧火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躲闪,不敢与韩非对视,更不敢看向高台方向,尤其是那道清冷而复杂的目光(陆雪琪)。
“决赛,大竹峰韩非,对大竹峰张小凡!开始!”裁判长老声音洪亮,传遍全场。
随着开始的声音落下,张小凡如同受惊的兔子,低吼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击!他深知自己与韩非差距巨大,唯有抢攻,或许还有一丝渺茫的机会。他将全身微薄的太极玄清道灵力疯狂注入烧火棍中,那棍身顿时泛起诡异的黑红光芒,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化作一道黑芒,直刺韩非!
棍风凌厉,煞气扑面!
然而,这在旁人看来颇具威力的一击,在韩非眼中却是破绽百出,气息浮躁,完全被那棍中凶煞之意引导,失了章法。
韩非甚至没有移动,只是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精准无误地夹住了那疾刺而来的棍头!
“嗡!”
棍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那黑红煞气如同毒蛇般试图沿着韩非的手指侵蚀而上,却被韩非指尖那混沌法力轻易荡开、消弭。
“张师弟,静心凝神,勿为外物所控。”韩非看着张小凡那双已隐隐泛红的眼睛,沉声喝道,声音如同清泉,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但此刻的张小凡,早已被连日来的压力、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噬魂棍不断放大的负面情绪所淹没。他只觉得韩非的话语如同嘲讽,那股力量上的绝对差距让他感到绝望,而体内那佛、道、煞三股力量的冲突在极致的情绪波动下,彻底爆发!
“啊啊啊——!”
张小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如血!他猛地抽回烧火棍,周身气息变得狂暴而混乱,那根噬魂棍仿佛活了过来,血光大盛,滔天的戾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那戾气充满了杀戮、憎恨、毁灭的意志,甚至隐隐凝聚成狰狞的鬼影,发出无声的嘶嚎!擂台周围的防护光罩被这股凶煞之气冲击,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芒剧烈闪烁!
“不好!那是……煞气反噬?!”
“张小凡入魔了?!”
“那根棍子有古怪!”
台下惊呼声四起,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高台上,道玄真人笑容敛去,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如剑。田不易和苏茹更是脸色大变,失声惊呼:“小凡!”
苍松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杜必书等人也吓傻了,挥舞的小旗僵在半空。
眼看张小凡就要被那滔天戾气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非动了。他并未选择以更强硬的力量去镇压那凶煞戾气,因为他知道,那样做或许能暂时压制,却会伤及张小凡的根本,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弹。
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度化,以自身之“法理”,度其之“邪妄”!
韩非向前一步,无视那扑面而来的凶煞戾气,周身那独特的混沌色法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但并非攻击,而是迅速扩张,形成一个将整个擂台都笼罩在内的、更加凝实、更加威严的——“法域”!
这一次的“法域”,与之前对抗陆雪琪和齐昊时截然不同。其中不再仅仅是秩序与审判之意,更增添了一种浩然、磅礴、如同天地正法、纲常伦理般的宏大意志!
身处法域之中,那原本狂暴肆虐的凶煞戾气,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其速度骤然减缓,其尖锐的嘶嚎变得低沉,那狰狞的鬼影也开始扭曲、模糊,仿佛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
韩非立于法域中央,青衫无风自动,面容肃穆,他并未结印,也未持剑,而是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洗涤心灵、安定神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被戾气包裹的张小凡耳中,也传遍了整个广场:
“天地有法,万物有序!”
“尔等戾气,源于不甘,起于怨愤,然无序宣泄,终是取祸之道,伤及无辜,更损自身!”
“魔非本性,邪由心生!当守灵台清明,持自身正念!”
“以我之法,定尔纷乱!以我之理,涤尔污浊!”
“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带着韩非对“秩序”、“公正”、“本心”的深刻理解与宏愿!那声音如同无形的法则锁链,缠绕、渗透进那滔天的戾气之中,并非强行撕扯,而是如同春风化雨,不断中和、梳理、转化着那暴戾的能量,将其中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剥离、净化!
更有一股浩然正气,随着法域与诵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张小凡那被戾气侵蚀的心神之上,守护着他最后一丝清明。
那噬魂棍在法域的笼罩和法理的诵念下,血光剧烈闪烁,发出尖锐的悲鸣,仿佛极其痛苦,其散发出的戾气被不断削弱、净化。
被戾气控制的张小凡,赤红的双眼中,挣扎、痛苦、茫然的神色不断交替。他仿佛置身于无边黑暗的怒海,而韩非的声音与那法域的力量,则如同远处灯塔射来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地指引着方向。
“天地有法……万物有序……”
“魔非本性……邪由心生……”
“守灵台清明……持自身正念……”
他下意识地跟着默念,体内那原本冲突不休的佛门法力和道家灵力,在这外部“法理”的引导与内部“正念”的萌发下,竟奇迹般地暂时停止了争斗,共同对抗起那外来的凶煞戾气!
他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狂暴的气息逐渐平复,周身的黑色戾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终于,他身体一晃,眼中的赤红彻底消失,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只是充满了疲惫与后怕。他手中的噬魂棍也恢复了黝黑古朴的模样,不再散发煞气,“哐当”一声掉落在擂台上。
张小凡茫然地看着四周,看着对面收拢法域、气息平和的韩非,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各异的师长,最后目光落在掉在地上的烧火棍上,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韩非伸手扶住了他,温和道:“张师弟,没事了。”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对轰,没有你死我活的搏杀,韩非竟然……竟然靠着“讲道理”,把濒临入魔的张小凡给“说”醒了?!还把那股可怕的凶煞之气给“说”没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道法”的理解范畴!
杜必书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旗子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喃喃道:“老八……他……他把小凡……给超度了?”
吕大信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高台上,道玄真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韩非,仿佛要将他彻底看透。田不易和苏茹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看向韩非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更深的好奇。苍松道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裁判长老愣了很久,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虽然虚弱但已恢复清醒的张小凡,又看了看扶着他的韩非,高声道:“张小凡失去战力,决赛,韩非胜!”
声音落下,广场上依旧寂静。
韩非扶着虚弱的张小凡,对着高台和裁判方向微微躬身,然后轻声道:“我们走吧,张师弟。”
他搀扶着张小凡,缓缓走下了擂台。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青衫磊落,气息渊深;一个步履蹒跚,心有余悸。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观战者的心中。
经此一役,“法尊”韩非之名,不再仅仅是实力的象征,更带上了一层神秘、威严,能以“法理”度化邪魔的传奇色彩!
而张小凡体内的隐患,虽然暂时被压制,但根源未除。韩非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