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夜色,被一声凄厉的犬吠与兵刃交击的锐响划破。
韩非于古松下静坐不过两个时辰,正引导着那缕先天初期的微弱内力游走周身,试图加速魂体与肉身的融合。远处山坳间隐约传来的喧闹,起初并未引起他太多注意。江湖仇杀,在原主零碎的记忆中并非稀罕事。
然而,随着一声女子带着哭腔的尖叫和一阵冰寒刺骨的冷笑传来,韩非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冷笑中蕴含的杀意与怨毒,凝若实质,甚至扰动了他周身的空气,让初生的内力运转都微微一滞。
“好重的煞气。”韩非眉头微蹙。他如今实力十不存一,魂力亦远未恢复,但源自星穹法典的灵觉仍在,对气息的感知远超寻常武者。这股煞气,阴寒、偏执,充满了毁灭欲,绝非寻常江湖争斗。
略一沉吟,韩非长身而起。肉身依旧有些僵硬,但基本的行动已无大碍。他循着声音来源,悄无声息地掠向山坳处的一片庄院。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便越发浓郁,其间还夹杂着一股甜腻的异香,令人头脑微微发沉。
他并未直接闯入,而是潜行至庄院外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借着月色与阴影,俯瞰院内情形。
只见院中一片狼藉,桌椅倾覆,地上已躺倒两三具尸体,看装束似是庄丁护院。一名中年汉子手持单刀,护在一对惊惶的幼童身前,身上已多处挂彩,气息粗重,正是此间主人陆立鼎。他对面,站着一位道姑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杏黄道袍,袍袖随风轻摆,面容姣好,甚至称得上美艳,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与戾气。她手中拂尘轻扬,尘尾银丝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方才那阵令人心寒的冷笑正是出自她口。
“陆立鼎,何必负隅顽抗?交出《五毒秘传》,我或可给你一个痛快,否则……”道姑声音清脆,却字字带着毒刺,“便让你陆家满门,尝尝我‘冰魄银针’的滋味。”
“李莫愁!”陆立鼎目眦欲裂,“我陆家何曾有过什么《五毒秘传》?你不过是为当年旧事,迁怒于我兄嫂,如今还要赶尽杀绝吗?”
李莫愁?韩非心中一动,原主记忆碎片中似乎有这个名号闪过——“赤练仙子”,一个在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迁怒?”李莫愁嗤笑一声,眼中恨意更浓,“陆展元与何沅君那两个贱人欠我的债,自然要由你们陆家来还!既然你不肯交,那便休怪我无情了!”
话音未落,她拂尘一挥,数点寒星激射而出,直取陆立鼎面门与胸腹要害,速度快得惊人!那寒星破空无声,显然喂有剧毒。
陆立鼎挥刀格挡,刀法虽沉稳,但内力与速度远逊于李莫愁,只听“叮叮”几声,虽勉强挡开大部分银针,肩头仍被一枚漏过的银针射中,顿时伤口周围泛起青黑之色,身形一个踉跄。
“爹!”身后那对幼童吓得哭喊起来。
韩非在树上冷眼旁观,并未立即出手。初临此界,规则未明,贸然介入并非明智之举。他的“法眼”虽无法完全展开,却已开始飞速解析眼前的一切。
武功路数: 李莫愁的拂尘功,看似轻柔,实则暗藏刚猛巧劲,银针偷袭更是阴毒狠辣,符合其“仙子”外貌下的“赤练”本质。其内力属性偏于阴寒,运转间带着一股决绝的破坏之意,显然心法也走的是偏激一路。这种武功,威力虽大,却也极易反噬其主,尤其是心境不稳之时。
性格偏执: 从她对陆立鼎的逼迫言语中,韩非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情伤。因一个“陆展元”和“何沅君”,她将仇恨蔓延至其家族,这种株连逻辑,在他这位法家先贤看来,是典型的“私怨逾越公理”,是秩序崩坏的体现。她的行为被强烈的爱恨情绪驱动,理性已被偏执吞噬,陷入了自我构建的复仇逻辑闭环中,画地为牢。
“因情生恨,恨及无辜,其行可诛,其情……可悯?”韩非心中闪过一丝波澜,但旋即被理智压下。法理面前,动机可作考量,却非开脱罪责的理由。眼下,这赤练仙子便是在践踏最基本的“不伤及无辜”的底线。
就在陆立鼎中毒不支,李莫愁步步紧逼,拂尘即将落下夺命一击的千钧一发之际,韩非知道,不能再作壁上观了。直接武力对抗,以他如今初入先天的修为,面对已是成名高手的李莫愁,胜算渺茫,且非其首选。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一丝内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血腥的院落中:
“观阁下武功狠辣,心性却困于旧情。以他人之血,浇自身块垒,纵然杀尽陆氏满门,那负心之人可会复生?旧日之情可能回转?不过是徒增罪业,使心魔愈深罢了。”
此言一出,李莫愁挥出的拂尘猛地一顿,霍然转头,冰冷的目光如两柄利剑,射向韩非藏身的大树。
“谁?藏头露尾,敢管我赤练仙子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