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是个鼻涕邋遢的男孩和戴花发箍的小姑娘，都七八岁模样。
男孩仰着脸，眼巴巴望着他一声不吭。
小姑娘低着头一个劲儿瞅鞋尖。
得，碰上蹭票的了。
小孩看电影不要票，但得跟着大人进。
所以常有小鬼头在售票处蹲守。
叫啥名儿啊？王卫东弯下腰。
男孩 妹护在身后，挺起胸脯：俺叫吉向春，这是俺妹吉惠芳。”
哟，还是同姓。
王卫东笑了：跟着我吧，就说我是你们叔。”
嗯！谢谢叔！男孩乐得直点头，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
检票时工作人员问了句就放行了。
俩孩子一进场就要撒欢。
王卫东揪住男孩嘱咐：人多看着点妹妹，散场赶紧回家。”
知道！俺保护妹妹！男孩攥紧妹妹的手，像个小大人。
目送他们钻进人群，王卫东才找到座位。
正中间第五排，位置不赖。
刚坐定，戴红袖箍的就举着铁皮喇叭喊起来。
全场大人小孩都站起来举手高呼。
王卫东喊得特别响亮。
喊完口号，红袖箍一挥手：现在放映开始！
二楼放映机射出一道白光，银幕渐渐亮起。
黑白片子在幕布上闪烁，透着股诡谲劲儿。
不过剧情是真精彩，演员个个有真本事，比现在那些花瓶强多了。
看着看着，王卫东就入了戏。
尤其替被假古兰丹姆迷惑的阿米尔揪心。
这女特务太可恨，长这么俊干啥！
放到一半，画面突然定格。
红袖箍又上来喊话。
观众们熟练地起立响应。
口号喊完，电影才继续。
结局很圆满：杨排长设下埋伏把特务一网打尽，阿米尔和真古兰丹姆终成眷属。
银幕暗下去，观众却都坐着没动。
还在等什么呢。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红袖箍手持铁皮喇叭在台上宣布散场，人群如潮水般涌出电影院。
王卫东蹬着自行车返回四合院，远远望见各家烟囱炊烟袅袅。
唯独贾家门前一片狼藉。
秦淮茹领着三个孩子正在清理满地猪粪，贾张氏叉腰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贾旭东不见踪影，想必仍躺在粪堆里无人理会。
空气中残留的异味已消散不少，总算能畅快呼吸。
王卫东正要推门进屋，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
大伙儿吃完晚饭都到中院集合！一大妈的喊声在院中回荡。
简单做了份牛奶炖蛋充饥。
从戒指仓库取出两盒牛奶倒入铁锅，待滚烫时打入荷包蛋。
浓郁的奶香在屋内弥漫，王卫东满足地享用着这份独创美味。
收拾停当，他裹紧棉袄踏着薄霜往中院走去。
积雪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院里早已人头攒动，议论声此起彼伏：
贾家这回可栽大了！
我刚才瞧见秦淮茹还在铲粪呢。”
准是又要咱们帮忙。”
中院 摆着八仙桌，易中海端坐主位，刘海中也已就座。
贾家众人站在前排，身上仍带着异味。
贾旭东被人抬来，瘫在担架上。
傻柱心疼地望着秦淮茹，而棒梗不知去向。
阎解成，快去请你父亲来开会！易中海皱眉催促。
阎解成挠头解释父亲抱恙，却被严令必须到场。
半晌，顶着黑眼圈的阎埠贵才姗姗来迟。
三大爷这是熬夜数钱呢？许大茂打趣道。
阎埠贵默不作声，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王卫东，慢悠悠挤进人群。
就等你了。”
易中海起身示意。
三位大爷到齐，全院大会正式开始。
官迷刘海中第一个跳出来发言，先是照本宣科复述了一遍报纸上的政策精神，接着又絮絮叨叨强调四合院要搞好团结。
等他说完，这才轮到一大爷开口。
一大爷气得直拍桌子，震得桌面砰砰响：丢人！贾家被南石公社泼粪，这是咱们四合院的奇耻大辱！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不够团结！我管院子这么多年，头回碰上这种丑事。
大家必须拧成一股绳，帮贾家讨回公道！
好个老狐狸，三句话不离，明摆着要把全院拖下水。
一大爷话音未落，许大茂就阴阳怪气地嘀咕：关我们屁事！明明是棒梗偷同学东西还打人在先。
要我说，贾家就该报警——不过他们做贼心虚，怕是没这个胆儿吧？
这话立刻引起围观群众的共鸣。
可不嘛，南石公社那汉子说起儿子挨打，眼泪哗哗的。”
要我说就是贾家理亏。”
他们哪敢报警？偷东西可是要蹲局子的。”
人家有粪弹攻势，咱们拿什么跟人斗？
没听见那汉子放话说猪粪管够吗？我可不想睡粪坑里。”
贾张氏和秦淮茹听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咒骂：天杀的许大茂，活该被娄家退婚，断子绝孙！
躺在门板上的贾旭东哀嚎连连：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二大爷见一大爷吃瘪，暗自得意，板着脸道：老易啊，你作为主事人，在没弄清 前就妄下论断，不太妥当吧？依我看，还是先听听贾家怎么说。”
说着把目光转向秦淮茹。
秦淮茹立刻红了眼眶，鼻尖微微抽动，瞬间切换成楚楚可怜模式。
她抹着眼泪哭诉：各位大爷容禀......
......
自然，秦淮茹说的版本和王卫东亲眼所见大相径庭。
不过她没敢否认棒梗偷文具的事——毕竟三大爷阎埠贵就在红星小学教书，明天找冉老师一问就露馅。
她只能拼命哭穷，说什么要养活三个孩子，伺候婆婆，还得照顾瘫痪的丈夫。
贾张氏耷拉着脑袋不吭声，贾旭东躺在门板上直哼哼。
虽然秦淮茹把说成，但院里人都心知肚明。
这回她的演技没能换来同情——这些年谁家没被棒梗过东西？只是碍于情面没说破罢了。
一大爷见势不妙，也知道不好应付，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摆出仁义面孔站起来说：远亲不如近邻，谁都有难处。
现在贾家遭了难，咱们作为老邻居理应帮衬。
这样吧，大伙给贾家凑点钱渡过难关。”
说完朝秦淮茹使眼色。
秦淮茹会意，红着眼眶捋了下头发，声音发颤：知道大家都不宽裕，这钱我秦淮茹以后一定还。
求各位发发善心，救救我们这苦命的一家子吧！
那副做派，简直惟妙惟肖！
秦淮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将白毛女的神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若是生在当今时代，凭这般才情，定能成为顶流网红。
单是娇滴滴喊声，带货销量就能碾压那些 漏税的明星。
王卫东隐在人群中暗自嘀咕。
果然又是募捐的老套路，众人纷纷低头装聋作哑。
这些年贾家借遍四合院，从来都是有借无还。
王大妈撇嘴：去年借给贾家三分钱，现在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刘大婶冷笑：上个月我家蒸的甑儿糕，转眼就被棒梗走半笼。”
马大姐啐道：工资还没捂热乎，就被那狐媚子截去一半。”
易中海心头一紧。
今日这风向不对啊？
他先看向阎埠贵，指望这位教书先生能带个头。
谁知阎埠贵正为丢失的十一块一毛一分痛心疾首，哪有心思管闲事。
转而又瞄向傻柱，却见这往日最热心的主儿也盯着鞋尖装傻——他兜比脸干净，还欠着聋老太太三十块呢。
更关键的是，只要贾旭东还喘气，他就永远是个备胎。
哥，帮帮秦姐吧。”
何雨水小声劝道。
见连傻柱都无动于衷，易中海暗道不妙。
贾家事小，威信事大！再这样下去，这四合院话事人的位置怕是要动摇。
罢了！易中海突然拍案而起，摆出慷慨赴义的架势：明日我亲自去会会白石公社那个王钢柱！
众人齐刷刷抬头，连王卫 露出见鬼的表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易中海享受着众人惊诧的目光，暗自得意：横竖就是走个过场，结果重要吗？
等等！傻柱突然窜出来，您说的是南石公社那个光头王钢柱？
你认识？易中海眼前一亮。
傻柱挠头：刘岚熟啊！那是李主任家亲戚，上月我还去他家掌过勺呢。”
李主任？！
这三个字像道霹雳，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秦淮茹脸色煞白，许大茂却兴奋得两眼放光。
在轧钢厂，谁不知道宁惹杨厂长，莫碰李主任的规矩？那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连傻柱都不敢动他情人刘岚半根指头。
王卫东心里直犯嘀咕：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大爷拧紧眉头，对李主任也有些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