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火锅与乡音仿佛还残留着余温,第二天清晨,刘峰却已如同上紧发条的钟摆,准时出现在了宝蓝街市场。空气中还弥漫着节后特有的慵懒,但他的“老兵数码”柜台却已亮起灯,擦拭得一尘不染,准备迎接新一年的第一批客人。
或许是新年图个吉利,也或许是积压了几天的需求集中爆发,今天的生意竟出乎意料地好。不再是年前零星的贴膜、卖U盘,而是接连来了好几单维修生意,尤其以平板电脑为主。有屏幕碎裂需要更换的,有充电口接触不良的,还有系统崩溃需要刷机的。
刘峰一下子忙碌起来。他喜欢这种忙碌,这代表着生意红火,代表着收入有望。他埋首在工作台前,小心地拆开一台台冰冷的机器,目光专注地检视着内部精密的元件,手中的螺丝刀、烙铁、镊子如同他手指的延伸,精准而稳定。诊断、报价、维修、测试……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也只是用袖子随意一抹。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市场下班的广播时间。然而,刘峰手头还有两台平板只完成了大半,一台刚换好屏幕需要测试,另一台的主板问题才排查到一半。
“刘老板,还不走啊?”隔壁柜台的老张锁好门,探头问道。
“还有两台没弄完,再赶一赶。”刘峰头也没抬,手里的活没停。
今年市场管理方出台了新规定,为了照顾经营户,下班后只允许出不允许进,商户可以自愿留在场内继续工作,但必须在晚上十点前清场离开。这规定正合刘峰心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决定留下来。当初立下“当日事当日毕”的座右铭,并非一句空话。他深知,信誉和效率是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立足的根本。顾客明天一早可能就来取货,他不能拖延。
市场里的灯光逐渐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他这一片区域还亮着,显得格外安静,与白天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只有他工作台上那盏明亮的台灯,以及工具与电路板接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陪伴着他。
他沉浸在自己的维修世界里,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直到将最后一台平板的主板问题修复,完成初步组装,只剩下最后的系统测试和功能验证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起有些僵硬的腰背。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五十分。
市场管理员拿着手电筒巡逻过来,敲了敲他的柜台玻璃:“刘老板,差不多了啊,准备收工了,马上要锁大门了。”
“好的好的,马上就好,就剩测试了。”刘峰连忙应道,手下加快了收拾工具的速度。
他将维修好的机器贴上标签,注明故障原因和维修情况,整齐地放在一旁。然后迅速清理了工作台上的碎屑和杂物,将贵重的工具和配件锁进柜子。
十点整,他关闭柜台的灯,锁好柜台。偌大的市场内部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光。
刚推开市场的侧门走出去,一股强劲冷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像一盆冰水浇在身上,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剧烈的冷战,瞬间驱散了在室内积攒的所有暖意和疲惫后的燥热。省城的冬夜,寒意深入骨髓。
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将双手插进口袋,顶着寒风,快步朝红龙庙的出租屋走去。
回到那间清冷的小屋,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直到这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从中午忙到现在,竟然忘了吃晚饭。胃里空落落的,发出一阵轻微的抗议。
他懒得再出去,也不想动手做饭。翻找了一下从老家带来的行李,找出母亲硬塞给他的几个独立包装的烤馍片和一小袋牛肉干。他就着冰冷的白开水,机械地啃着干硬的馍片和咸香的牛肉干,草草对付了一顿“晚餐”。
强烈的困意已经席卷了他。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洗漱,只是勉强脱了外套和鞋子,一头栽倒在床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
几乎在脑袋沾到枕头的那一刻,沉重的眼皮就合上了。窗外省城的霓虹与寒夜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很快就陷入了黑天无梦的沉睡之中。鼾声轻微而均匀,在这个寂静的出租屋里响起,诉说着一天的充实与疲惫。
开年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忙碌、充实甚至有些狼狈的坚守中结束了。虽然辛苦,但摸着那几台修好的机器,刘峰心里是踏实的。这忙碌,就是新一年最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