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问起白玥,萧寒立刻上前一步,脸上扬起温润的笑意:
“母亲,这位是白玥姑娘,儿子在边关遭人暗算身负重伤,若非她出手相救,只怕今日不能站在这里与您说话。”
他语气愈发温和,眼底盛满期待:
“儿子想纳她为妾,既全了这份救命之恩,也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侯府夫人闻言,原本带着审视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她看向白玥,正欲开口,却见这姑娘脸色倏地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明鉴!”
白玥伏低身子,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救命之恩岂敢挟以为报?世子仁厚,带我回京已是天大的恩情,况且救命之恩不一定要以身相许,能得侯府庇护,白玥感激不尽,万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她这番话让萧寒唇边的笑意瞬间凝固。
先前在路上她百般推拒,他只当她是守礼。
如今在父母面前仍是这般说辞,倒像是他强人所难了。
一股说不清的恼意涌上心头,碍于长辈在场,他只能强自压下,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立在旁侧的林婉仪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不由多看了白玥一眼。
侯府夫人亲自俯身将白玥扶起,触手只觉她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颤,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好孩子,”她轻轻拍着白玥的手背,“难为你这般知礼,寒儿的性命是你救下的,这份恩情,侯府铭记在心。”
她细细端详着白玥苍白的脸,温声问道:“你从边关来京,家中父母可还安好?他们可同意你远行?”
白玥垂眸,长睫上沾了些许湿意,声音愈发轻了:
“回夫人,家父去年病逝,家母……也随之去了,如今家中只剩我与一个贴身丫鬟,靠着父亲留下的些许积蓄度日。”
这话一出,厅内静了片刻。
侯府夫人心中了然。
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既救了儿子性命,留在府中好生照料也是应当。
她语气愈发慈和:
“好孩子,是伯母唐突了,惹你伤心,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安心住下便是。”
说着转向林婉仪:“婉仪,白姑娘就交给你好生照料,切莫怠慢了。”
林婉仪欠身应道:“母亲放心,媳妇已经将白姑娘安置在听雪轩了。”
侯府夫人满意地点头。
听雪轩虽位置略偏,却清幽雅致,最是适合客居。
既不失礼数,又合乎身份。
她看着垂首而立的白玥,倒是个知进退的,只是这身份,终究是委屈寒儿了。
暂时当一个侯府的恩客居住在这里倒是不无不可。
...
夜色渐深,萧寒应付完家宴,便径直往听雪轩走去。
他步履生风,眉宇间压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轩内烛火昏黄,白玥正独坐灯下,手捧一卷医书。
暖光勾勒着她恬静的侧脸,室内一片静谧美好。
的一声门响打破了宁静。
萧寒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卷扔在桌上:为什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在路上推拒也就罢了,如今在父母面前也这般推脱?你当初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蹙眉:
告诉我,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白玥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抬起眼帘时已盈满水光。
她轻轻挣动,声音细弱:世子,您弄疼我了......
萧寒冷笑,你可知我此刻心里更疼?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矩,让我觉得当初给你的诺言是个笑话!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良久,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气,颤声道:
世子既然非要问个明白......那夜在京郊,我、我遇见了刺客......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身子微微发抖。
萧寒不由松开几分力道,却仍紧盯着她。
我醒来时......衣衫不整地躺在草丛里......
她声音哽咽:是摄政王的侍卫路过救了我,可是......可是.....玥儿好怕!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终于抬眼看他,眸中盛满破碎的光:
那夜的恐惧与无助挥之不去,世子,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如今我这残破之身,如何配得上侯府的门楣?我......我不能玷污了世子的清誉啊!侯府能给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便万分感恩了。
这番话如惊雷般炸响在萧寒耳边。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子,方才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心疼与怜惜。
傻瓜......他叹息一声,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他收紧了手臂:你怎么不早说?
白玥将脸埋在他胸前,哭得不能自已。
萧寒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该愧疚的是我,竟让你遭遇这些,你放心,日后有我护着你,再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白玥伏在萧寒怀中,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呜咽声细碎而破碎,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每一滴都恰到好处地灼烧着他的愧疚。
然而,在低垂的脸上,嘴角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泪意,只有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一丝玩味的嘲讽。
萧寒,你此刻的怜悯,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补偿。
你以为你拥抱的是需要抚慰的柔弱吗?
不,你拥抱的,是一把即将焚尽你一切的业火。
爱我?
这远远不够。
我要你把我刻进骨血里,爱到失去自我,爱到卑微如尘。
然后,我会亲手将这份你视若珍宝的感情,在你面前摔得粉碎。
这平阳侯府的泼天富贵,你这身荣耀的官袍,众人追捧的世子风光……
你所在意的一切,都将成为献祭给我的祭品。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它们一样样崩塌腐朽。
最后,一无所有地跪在尘埃里,回味今日这个拥抱,是多么愚蠢的开端。
这,才是我要的报答。
她的哭泣声渐渐止息,似乎在他的安慰下终于寻得了平静。
可埋藏于阴影中的面容上,恶意正悄然绽放,散发着致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