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柯文对同蒲铁路的情况当然是了如指掌了。
这条命运多舛的铁路争议十几年，结果被钱西安砍成了米轨轻轨。
要说他不重视铁路吧，人家对修路还挺坚决，挺重视。
光是修路工兵就征发超过人，从太原南北并进，一路向南修到蒲州，一路向北修到大同。
但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由于晋省的地形实在是一言难尽，测算下来，平均每公里建设成本要超过磅。
这直接就把晋省干沉默了。
铁路不同于公路，面对河流山川谷地没有那么多路可以绕过去。
一些地形只能搭桥开洞。
中直隶大平原地带每公里标准铁路建设成本可以压低到磅以下。
既没有东南地区的太多河流隔断，也没有西北地区的峰峦峡谷，说一声铁路修筑的天选之地也不为过。
晋省3倍的修路单价，也怪不得当年差不多同时立项的铁路线，东南各省都通车几十年了，晋省还在为第一条铁路线挣扎。
阎西安选择更便宜的窄轨轻轨铁路，成本每公里还不到磅。
2000多万磅的造价已经比当初6000万磅的预算降低大半了。
但从漫平公司的视角，对这种选择就不太看得上了。
运力受限，在以后想找补，那可是有的折腾。
翻修扩建那就要停运，在贸易运输线起来以后，停运的影响有多大，漫平公司深有体会。
“立足中直隶，带动大西北，这是漫平公司实业报国的坚定信念。”
“不光是晋省，在陕省，甘省，漫平公司同样有相应的铁道建设支援计划。”
“所以这不光是盈利收益的考量，加强贸易往来，带动地方发展，漫平公司的产业投资计划不会因为一时困难就停下脚步的。”
“在陕省，西安到潼关线和西安到铜川线，已经基本敲定合作建设方案。”
“后面还有到甘省兰州，向北到榆林，铁路的作用，钱司令是有切身体会的。”
“以陕省之市场，晋省就算把铁路修到蒲州，修到风陵渡，甚至真的把晋陕黄河大桥修通。”
“所得收益真的能如晋省所愿吗？”
“晋，陕，绥，察，矿藏丰富，人所共知，但几十年来，为什么只有寥寥数地艰难开发？”
“大多收益也是流到了洋人手里。”
“铁路不兴，矿井难开。”
“挖了宝藏运不出去，运出去的也难卖个好价钱。”
“各大洋行垄断贸易，钱司令难道就甘心挣扎起伏？”
话都是实话，但想靠这些打动风雨半生的钱西安，还是差了点儿火候。
钱西安认同的点头，但还是没有吐口的意思。
相比于靠别人，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倚重的力量突然不能再支撑自己，那种一脚踏空的感觉，能让人铭记一辈子。
漫平公司的心思他当然明白。
通过加强两岸联系，侵吞晋省产业收益。
漫平公司所做的，和那些洋行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只不过一个是把利润带到了国外，一个是把利润带到了中直。
留给晋省的永远都只是残羹剩饭和一地鸡毛。
他想自己开发这片宝地！
没钱啊！
“张总办，听说漫平公司修建大桥铁路，是为了在陕州兴办大钢铁厂？”
“既然如此，何不在黄河北岸晋省地界再建一个？”
“晋省煤炭铁矿俱有不小产量，投资兴业，何来地域之限啊？”
既然都是炼钢赚钱，与其大张旗鼓的运煤到陕州，还不如直接在晋省开炼了。
这样成本更低不说，还省了修大桥的费用，运力要求直接降了十倍，以渡口完全可以应付。
“另外，蒲州黄河大桥预设地点不过和陕州黄河大桥预设地点100公里，中间又有陇海铁路串联，是否有修建之必要？”
钱西安的问题越来越犀利，同蒲铁路可不光是大同到蒲州。
在更广阔的视野中，同蒲铁路只是同成铁路的一部分。
从大同到成都。
对于这个问题，张柯文反而不急了。
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润喉的茶水，张柯文反问道：
“钱司令觉得蒲州黄河大桥能修的起来？”
“谁修？姑且按500万磅预算，这个钱是晋绥军司令部出？还是陕省绥靖公署出？”
这话噎的钱西安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这个钱当然是得算在同城铁路线的总预算里，涉及省份分摊支出。
但想想也知道不靠谱。
你晋省想要一个外出通道，别的省份凭什么替你买单？
别说川省了，陕省也不会出这个钱。
你爱修不修，陕省连潼关到西安的短线都折腾不出来，还花重金去修一个对本省没啥用的黄河大桥？
谁敢同意这种荒唐决定，第二天就得被陕省各界轰下台。
秦晋之好的前提是对双方都有好处，只对一方有好处的事儿，谁认识你是谁？
至于晋省出资，那也是不切实际，不是不想，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资金了。
修路是为了发展的更好，没听说修路修桥还得把命搭上的。
“那在晋省兴办钢铁厂又如何？”
谈判总是要一条一条梳理清楚的。
相互让步妥协达成共识才是常事，钱西安自己也有投资钢铁产业，包括汽车枪械火炮机床，如果能引入新的钢铁厂落地晋省，那对晋省的经济就业税收都大有裨益。
中直隶想把产业留在中直隶本地，只要晋省的煤铁矿石，那就相当于吸晋省的血供养中直隶。
虽然晋省已经习惯了如此待遇，但钱西安还是想争取一下。
漫平公司要资源，晋省也要发展，不能光喝汤，好歹留下口肉来。
以一个五万吨级钢铁厂而言，年产值五百万磅，每年税收就有二十多万磅。
供养上千户家庭就业，带动上下游产业发展。
这才是共赢的发展模式。
要不然光靠输送煤铁矿石，同样的产值至少要数百万吨。
对相关产业的带动也是微乎其微。
但这只是晋省的自己的意愿。
漫平公司投资产业不光是为了经济收益，还有中直隶总体发展考量。
投资煤矿铁路属于原材料供应终端产业，即便出现意外，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实质性损失。
但要是钢铁厂这种产业投入下去，超出了自己掌控势力范围是很危险的。
晋省又是在黄河以北，地接关外动荡地段。
事有不谐，那钢铁厂的投资很可能直接打了水漂。
不说其他的，就单是停产带来的损失都是个不小的数字。
还有地方势力对产业的渗透影响，能不能盈利还真是考验水平。
相比于晋省，漫平公司宁愿把产业建在混乱的陕省。
西北多军阀，但大多数实力也就是欺负欺负地方百姓的水平。
不管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质量，中直隶都有信心掌控局面。
至于潼关天险，在漫平公司面前就是个笑话。
只要是不会动的，在205口径直射火炮的打击下，什么雄关都是核算成本问题罢了。
但对黄河这种地形就使不上劲儿了。
只要有合适的防备部队，攻入晋省走陕洛一线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张柯文脑海里转了几转。
“钱司令，钢铁产业投资并不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不过，我相信，总部即便同意司令的投资设想，也不会放弃陕州黄河大桥的兴建。”
“如果钱司令能够有所承诺，我愿意为晋省钢铁产业斡旋。说服总部审慎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