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出口,连接着村子边缘的一片开阔地。
此刻,这里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有鬼市的亡命徒,有闻讯赶来的“新穷人”,还有那些手里攥着大把翡翠券、心急如焚的普通村民。
在人群中央,阿大和阿二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旁边放着那两根漆黑的竹竿,和那只沾满泥土的黑布鞋。
李子木站在高处,手里拿着那个被烧了一半、但他早有准备抄录了副本的真实账本。
“乡亲们,大家都看清楚了。”
李子木指着地上的两个哑巴兄弟:
“这就张伟所谓的‘僵尸’。两根竹竿,两个人,抬着一具尸体演了一出戏。这个诡计,我想大家已经听明白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愤怒的骂声此起彼伏。
“但是!”
李子木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变得严厉:
“比起‘怎么搬尸体’,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吗?”
他环视四周,抛出了那个致命的疑问:
“钱呢?”
“既然是这两个哑巴搬运了尸体,制造了盗窃现场。那么,那一金库的黄金和珠宝,去哪了?”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是啊,捉贼捉赃,那成吨的金子呢?
李子木走到阿大面前,拍了拍他那宽厚的肩膀:
“这两兄弟虽然力气大,但他们也是人。昨晚从莫账房死(亥时)到更夫发现(子时),中间只有三个小时。”
“根据张伟公布的数字,金库里应该存有三十万金币,外加无数珠宝。”
李子木伸出手指,开始进行一场残酷的物理演算:
“一枚金币重约半两。三十万金币,就是十五万两。加上箱子的重量,至少有五吨重!”
“五吨黄金!哪怕是一辆卡车也得拉两趟!更何况是两个人?”
李子木冷笑一声,指着那两根竹竿:
“他们抬着一具尸体,还要演戏,这就已经耗尽了全力。试问,他们哪还有手去搬运五吨重的黄金?难道他们把金子吃了?”
“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多金子被运出去,地上会留下深深的车辙印,或者是拖拽的痕迹。可是大家去看看银行后门,除了那串伪造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逻辑的闭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不可能犯罪。
如果不借助大型机械和车队,两个人绝对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搬空金库。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李子木举起手中的账本,狠狠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就是——昨晚的金库,根本就没有钱!”
“那里本来就是空的!”
“轰——”
人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李子木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这不是盗窃案!这是一场**‘空城计’**!”
“张伟早就把你们存进去的金币挥霍光了!他把钱拿去收买人心,拿去建豪宅,拿去给自己铺路!他的金库里,早就只剩下老鼠和空气!”
“为什么莫账房会死?因为他去查账,发现了金库是空的!”
“为什么要演这出‘僵尸偷钱’的戏?因为张伟需要一个借口!他需要让死人背锅,来掩盖他资不抵债的事实!”
李子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1000”的翡翠券,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撕得粉碎,随手一扬。
纸屑纷飞,如同葬礼上的纸钱。
“看着这些纸吧。”
李子木指着那些还在空中飘荡的碎屑,声音冷酷无情:
“这就是你们手里的财富。没有黄金支撑,没有信用背书。这就是一堆印了花纹的废纸!”
“你们用祖传的玉石,用辛苦的血汗,换来的就是这些废纸!”
“张伟破产了。而你们……也被他拉着一起陪葬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秒钟。
紧接着,爆发出了翡翠村历史上最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怒吼。
“我的钱啊!!!” “张伟!你还我的血汗钱!” “那是废纸?我不信!我不信啊!”
有人崩溃大哭,有人疯狂地撕扯着手里的钞票,更多的人则是红着眼睛,抄起地上的石头、木棍,甚至是用牙齿咬着袖子。
所有的敬畏、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忍耐,在“财富归零”的这一刻,统统化为了乌有。
如果不把张伟撕碎,如果不把银行拆了,他们这辈子都活不下去了。
“冲啊!去银行!” “抢回我们的东西!” “打死那个骗子!”
不再需要李子木动员,也不需要碧琪带头。
由鬼市的亡命徒打头阵,无数破产的村民紧随其后。这股由贪婪、恐惧和愤怒汇聚而成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冲向了村中心的议事堂。
李子木站在路边,看着这疯狂的人群,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他赢了逻辑,赢了真相。 但他知道,这一仗的代价是整个村庄经济体系的毁灭。
“这就是雪崩。”
碧琪走到他身边,看着那滚滚而去的人潮,眼神复杂:“子木哥,我们做到了。他的金币体系完了。”
“是啊,完了。”
李子木整理了一下衣领,从地上捡起那把之前被他扔掉的刻刀——那是石头叔留下的。
“经济战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清算了。”
他看向议事堂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最后决战的寒光。
“张伟现在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当金钱失效的时候,他一定会动用最后的手段——暴力。”
“走,去祠堂。在他狗急跳墙去抢夜明珠之前,我们要先他在那里给他挖好坟墓。”
第三卷【腐化之心】 的最后一幕,将在血与火的暴乱中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