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会传染的。但逻辑,不会。
当整个翡翠村都陷入“河神震怒”的集体恐慌,开始在祠堂“祈福禳灾”时,只有两个人,依旧坚守在“冰冷”的现实层面。
李子木和碧琪。
“阿牛的失踪,一定有‘人’的痕迹。”李子木站在那片被村民视为“禁地”的淤泥旁,声音嘶哑,但异常坚定。
“可……可是……”碧琪的脸色苍白,她虽然不信鬼神,但眼前的“事实”让她无法反驳,“那只鞋……坎爷说,那是河神留下的‘信物’……”
“不!”李子木打断了她,他蹲下身
他的调查,是“冰”的调查。
“你看这片淤泥。”他指着那片(昨夜被石柱刨得乱七八糟,但边缘尚存的)痕迹,“阿牛的鞋印,到这里为止。假设,他是在这里被‘水怪’或‘河神’拖下水的。”
他用一根树枝模拟:“拖拽,必然有力。淤泥上应该留下更深的‘蹬踹’痕迹,或者……鞋子会整个被扯掉,而不是像‘摆放’一样,一半插在泥里,鞋口还正对着河水。”
“这不合逻辑。”李子木站起身,望向奔流的河水,“这更像是一个……‘伪造’的现场。有人带走了阿牛,然后,故意把鞋子留在这里,引导我们去‘相信’河神。”
碧琪倒吸一口凉气:“伪造?谁会……谁会用一个孩子的命……”
“一个想让‘打生桩’的传说,变成‘现实’的人。”李子木的目光,冷得像河底的寒冰。
他立刻开始了“火”的调查——对“人”的排查。
他和碧琪试图建立一条时间线。 “……阿牛最后出现,是石柱奠基欢呼的时候。” “……阿谦说他听到了‘哭声’。” “……那个妇人说她看到了‘水影’。”
李子木的眉头紧锁:“哭声和水影……都是在阿牛失踪之后才被‘回忆’起来的。这叫‘心理暗示’!我们必须找到失踪前……有没有人见过阿牛和‘谁’在一起!”
他们的调查,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他们第一个找到的,是石匠队长石柱。 他已经不在工地,也不在家里。他在祠堂,和他的妻子一起,跪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面前是熊熊燃烧的香火。
“石柱叔。”李子木冲了进去,祠堂里呛人的烟火气(火),与他冰冷的逻辑(冰)形成了剧烈的冲突,“我很抱歉,但我必须知道,阿牛失踪前,有没有和村里人结怨?或者……你有没有看到张伟?”
石柱缓缓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再有往日的“尊敬”,而是一种……“怨恨”。
“……结怨?”他沙哑地笑了,“李先生。你是‘破案者’……你现在,还在‘破案’?”
“我必须……”
“闭嘴!!” 一声暴喝,打断了李子木。是坎爷。他正拄着拐杖,主持着这场“祈福”。
“李先生!”坎爷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案子’!这是‘天谴’!!”
他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河神已经发怒了!你这个‘外来者’,不去祈求神明原谅,还敢在这里用你那套‘逻辑’,追问‘怨恨’?!”
“你的‘逻辑’,就是对河神最大的‘不敬’!!”
“不敬!” “滚出去!” “我们不需要你的‘调查’!我们需要的是‘安抚’神明!”
祠堂里所有跪着的村民,都转过头来,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敌意”的目光瞪着李子木。
李子木的调查,在“集体迷信”的烈火前,被烧灼得寸步难行。
“……李先生。” 跪在最前面的石柱妻子,那个失魂落魄的母亲,忽然抬起头,用一种空洞的、怨毒的声音说:
“……坎爷说的没错。”
“是你们……是你们带来了厄运。”
李子木一愣:“什么?”
“自从……自从你们这两个‘外来者’到了村里,一切都乱了!”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先是贡品室被盗……现在……现在又是我的阿牛……”
“是你们!是李子m木你!还有那个张伟!”
“你们……你们才是‘灾星’!是你们惊扰了翡翠村的安宁!是你们……惹怒了河神!!”
这个“指控”,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引爆了全场。
“对!是他们!” “两个外来者!!” “滚出去!!”
李子木被这股“火”浪,逼得连连后退。 他试图辩解,但他的“实证主义”,在“神明之怒”和“丧子之痛”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可笑。
他终于被推出了祠堂,厚重的石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隔绝了里面熊熊的香火和愤怒的诅咒。
李子木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浑身发抖。
他终于看清了这场“案件”的核心。
这不是一起“失踪案”。 这是张伟精心策划的一场“战争”。
张伟,用“迷信”的“火”,点燃了村民的恐惧。 而他,李子木,这个手持“逻辑”之“冰”的侦探……
在村民眼里,已经不再是“救世主”。 他成了……那个“需要被献祭”的、“带来厄运”的……
“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