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风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如惊雷般在寂静的演武场上炸响，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刚刚还沸腾的喧哗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擂台中央那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灰衣少年身上。
吞噬他人本源？近乎魔道？
这几个字眼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众人心头的火热，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恐惧。修仙界中，掠夺他人本源增强自身，乃是公认的邪魔行径，为天下所不容！
姜火火脸上的笑容僵住，叶轻柔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担忧。刚刚被扶下擂台、吞服了丹药的赵烈，也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陈凡，他清晰地记得那股本源被强行扯出的诡异感觉！
高台上，其余几位长老神色也凝重起来，目光锐利如刀，锁定了陈凡。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压抑。
陈凡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混沌源核那不受控制的一丝吸力，果然没能瞒过金丹长老的法眼！
怎么办？矢口否认？在金丹修士面前狡辩，无异于自取其辱！承认？那更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间，陈凡脑中念头飞转。他想起《百秽真经》总纲中那句玄之又玄的“秽极净生”，想起秽道人残念的告诫，想起自己于污秽中感悟的那一丝“转化”之意。
不能慌！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且符合“正道”逻辑的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愕然”与“委屈”，朝着高台躬身一礼，声音带着几分因激战后的沙哑，却清晰传出：
“吴长老明鉴！弟子冤枉！弟子所修功法，绝非吞噬本源的邪魔之道！”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至少看起来是）地迎向吴清风锐利的目光，语速不急不缓：“弟子资质低劣，身具伪灵根，此乃众人皆知。昔日于杂役区，整日与污秽为伴，或许是否极泰来，竟让弟子于至秽之中，偶然感悟到一丝‘物极必反、浊尽清生’的天地至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奇遇说成“感悟”，将功法特性拔高到“天地至理”的层面。
“弟子方才与赵师兄对决，赵师兄的烈焰功法至阳至刚，威力无匹，弟子属性被克，唯有将自身感悟的那一丝‘逆转浊清’的意境催发到极致，试图化解、转化赵师兄部分灼热劲力，以求自保。或许是因为弟子修为浅薄，意境运用粗糙，在化解转化之时，气息外泄，产生了类似‘吞噬’的错觉，惊扰了长老，弟子罪过！”
他将“吞噬”巧妙地解释为“化解转化”时产生的“错觉”和“气息外泄”，并将原因归咎于自己“修为浅薄”、“运用粗糙”，姿态放得极低。同时，再次强调自身“伪灵根”和“污秽环境”的背景，为功法的“异常”寻找合理的源头。
一番话说完，陈凡保持躬身姿势，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成败在此一举！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都在消化这番说辞。就连赵烈也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当时的感觉，似乎确实不像是单纯的掠夺，更像是一种……侵蚀和转化？
高台上，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白须长老沉吟道：“物极必反，浊尽清生……此乃至高大道，非大机缘、大悟性不可得。若此子真能于微末中感悟此理，倒不失为一场造化。只是……其真元属性，终究偏于阴寒晦涩。”
吴清风长老目光如电，依旧盯着陈凡，强大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陈凡的每一丝气息波动，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直指人心的力量：
“陈凡，抬起头来。”
陈凡依言抬头，坦然对视。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心虚都会万劫不复。
吴清风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你可知，欺瞒宗门，修炼魔功，是何等罪过？”
“弟子深知！”陈凡声音坚定，“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弟子对天起誓，所修功法，绝无主动吞噬他人本源、损人利己之邪术！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谴，神魂俱灭！”
他发下重誓，神情肃穆。这誓言有取巧之处，他修炼的确实不是主动吞噬的邪术，混沌源核的异动更多是自发。但他赌的就是长老无法分辨这细微差别！
吴清风沉默了片刻，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良久，吴清风眼中锐利的光芒稍稍收敛，淡淡道：“罢了。你之功法定性，尚需斟酌。然你于小比之中，并未伤人性命，亦未动用明显歹毒法器。此番夺冠，依规当赏。”
他话锋一转，看向身旁执事：“宣布结果吧。”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看来长老暂时不打算深究了。陈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执事长老连忙高声宣布：“外门小比，最终夺魁者——陈凡！”
声音落下，但这次的欢呼声却稀疏了不少，许多人看向陈凡的目光依旧复杂无比。
吴清风手一翻，一个玉瓶和一个储物袋飞向陈凡：“此乃头名奖励，上品凝气丹三枚，下品灵石五百。望你好自为之，勤加修炼，莫要误入歧途。”
“多谢长老！”陈凡恭敬接过。凝气丹对他效果已不大，但五百灵石却是巨款。
接着，吴清风又宣布了前十名的奖励，并目光扫过前十的弟子，尤其在陈凡、赵烈、柳如烟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尔等十人，三日后，于青云殿前集合，将有内门长老亲至，挑选弟子。能否入内门，看尔等造化。”
内门！
这两个字瞬间点燃了所有晋级弟子的热情！就连刚刚经历风波陈凡，心头也是一热。进入内门，意味着更好的资源，更高的起点，以及……更接近那个目标。
颁奖结束，人群开始缓缓散去。陈凡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依旧黏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更有深深的忌惮。
他正准备离开，一个略带戏谑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起：“喂，‘臭疣猪的’，行啊你！差点被长老当魔头抓起来，吓死本小姐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姜火火。陈凡无奈转身：“姜师姐，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不能，这叫特色！”姜火火蹦到他面前，凑近低声道，“不过说真的，你最后那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连吴长老都惊动了？”
陈凡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意境暴走了吧。”他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道，“三日后内门选拔，师姐定然没问题。”
“那是自然！”姜火火得意地扬起下巴，又压低声音，“不过你要小心点，赵烈和王浩那几个家伙，看你眼神都不对。进了内门，麻烦肯定不少。”
陈凡点点头，他自然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时，他看到叶轻柔站在不远处，似乎想过来，又有些犹豫。陈凡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叶轻柔脸一红，迅速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陈凡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正当他也准备离开时，一名执事弟子却走了过来，神色严肃道：“陈师弟，传功堂吴长老有请，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陈凡心中猛地一紧。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吴长老单独召见？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