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莽与王犇的行动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功夫,便将庐州城内大小药铺、集市翻了个底朝天。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除了最初那摊位上不起眼的一小堆,整个庐州城竟再找不到第二根“地枯藤”。问及药铺掌柜和采药人,大多一脸茫然,少数年长者也只是模糊记得似乎听祖辈提过这个名字,但都认定是早已绝迹或无用的杂草,无人知其具体形态与产地。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那一小堆地枯藤根,成了孤品,更显珍贵。
“看来,这东西比我们想的还要罕见。”赵莽带回最后一家药铺的答复,有些气馁地抹了把汗。
沈文渊沉吟片刻,看向那几块被酪丹以星辉激活后、内蕴一丝微弱生机的根块,眼神锐利:“物以稀为贵,尤其此物可能关联古老传承。那摊位老板说他是从山民手中收来,我们便从山民入手。赵莽,王犇,你们去城外的村落打听,尤其是靠近山区的地方,问问是否有樵夫或猎户见过这种植物。”
两人领命,再次出发。
客栈房间内,气氛因这意外的发现与随之而来的阻碍而变得有些微妙。希望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迷雾。酪丹更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地枯藤的研究中,她反复尝试以不同强度、不同方式的星辉去激发它们,记录着每一次细微的变化。她发现,过度注入星辉会导致根块承受不住而彻底化为飞灰,而恰到好处的滋养,则能让那丝生机缓慢壮大,虽然进程依旧缓慢得令人心焦,但确确实实在改善。
“它像是一个极度干渴的人,不能一次性灌太多水,只能慢慢滋润。”酪丹对沈文渊说道,她的脸色因精神持续高度集中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果能有更多,或者找到它生长的源头,或许效果会更好,也能找到更高效的激发方法。”
沈文渊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地枯藤的出现太过巧合,那神秘老者的点破也透着蹊跷。这背后,是否又是另一张网?他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着街面。庐州城的白日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些看似寻常的角落里,多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是黑沙商会的人?还是那些军方背景的探子?他们是否也注意到了地枯藤?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楼下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官兵押解着几个被绳索捆绑、衣衫褴褛的山民模样的人走过,沿途引来不少百姓围观议论。
“听说是在北边山里抓到的‘奸细’!”
“什么奸细,我看就是些不安分的山匪!”
“嘘,小声点,官爷办事,哪有咱们议论的份……”
奸细?山匪?沈文渊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与地枯藤有关。他立刻下楼,混入人群,仔细听着周围的议论。
“……好像是说他们在山里鬼鬼祟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官府的告示早就贴了,严禁私人进北山老林,那里靠近前朝皇陵,是禁区!”
“……这几个也是倒霉,撞到枪口上了……”
北山?前朝皇陵禁区?沈文渊记住了这几个关键词。他回到客栈,等待赵莽王犇的消息。
傍晚时分,赵莽和王犇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印证了沈文渊的猜测。
“先生,打听到了!”赵莽灌了一大口水,急切地说道,“我们跑了城外好几个村子,问了不少老樵夫。确实有人认得这地枯藤,说几十年前北边深山里偶尔能见到,但极其稀少,而且都长在险峻陡峭、人迹罕至的地方,尤其是……靠近前朝皇陵那片禁区!近十几年来,更是几乎绝迹了。官府一直严禁百姓进入那片区域,说是怕惊扰皇陵,破坏风水。”
王犇补充道:“我们还听说,前几天确实有官军在禁区边缘巡逻时,抓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据说就是在偷偷挖掘什么东西,会不会……也是在找这地枯藤?”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地枯藤的稀有,其生长地点与前朝皇陵禁区的关联,官府的禁令,以及恰好在此刻出现的抓捕事件……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前朝皇陵……沈文渊脑中飞快闪过关于此地的记载。那片区域确实神秘,历来有诸多传说,不仅关乎王朝气运,更有些涉及鬼神精怪的志怪传闻。如果地枯藤这种可能与星穹使者相关的奇异植物生长在那里,倒也说得通。而官府(或者说,官府中某些被渗透的势力)的禁令和抓捕行动,很可能就是为了垄断这种资源,或者掩盖皇陵区域的其他秘密!
“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沈文渊沉声道,“对方或许不知道我们具体要找什么,但我们在集市购买地枯藤的举动,很可能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队抓捕‘奸细’的官兵,或许就是冲着我们,或者所有对地枯藤感兴趣的人来的。”
“那怎么办?北山皇陵禁区,守卫肯定森严,我们怎么进去?”赵莽握紧了拳头,感觉刚看到的希望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能硬闯。”沈文渊断然道,“既然官府明面禁止,我们暗中潜入的风险太大。而且,对方很可能张网以待。”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城中亮起的灯火,目光闪烁:“我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们合情合理接近北山,甚至进入禁区的理由……”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一张皱巴巴的、赵莽顺手从城门口揭下来的官府告示上。那是关于征集民夫修缮通往北山皇陵外围官道的文书,因地处偏僻,条件艰苦,应者寥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我们去应征民夫。”沈文渊转过身,语出惊人。
“什么?”赵莽和王犇都愣住了。酪丹也抬起头,眼中充满不解。
“修缮官道,是正当理由,可以让我们光明正大地靠近北山禁区边缘。”沈文渊解释道,“借此机会,我们可以观察地形,摸清守卫情况,甚至……从一同劳作的民夫或者监工口中,套取关于皇陵禁区和地枯藤的更多信息。这比我们盲目潜入要安全得多,也隐蔽得多。”
“可是先生,您的身份……”赵莽担忧道。沈文渊气质不凡,怎么看也不像寻常民夫。
“这个容易。”沈文渊淡淡道,“江湖之上,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手段多得是。至于公主和阿木尔……”他看向酪丹,“需要暂时委屈你们,在这客栈中隐匿一段时间。”
酪丹立刻摇头:“不,我要一起去。阿木尔需要持续温养,地枯藤也只有我能初步激发。我可以扮作……扮作投靠亲戚的村妇,在离工地不远的村落暂住。”她知道这个决定很冒险,但让她在后方等待消息,更是一种煎熬。
沈文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劝阻,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也好。但一切需听从安排,绝不能擅自行动。”
计划就此定下。沈文渊运用江湖技艺,很快为自己、赵莽、王犇准备了合适的“身份”和粗陋的行头。酪丹也换上了荆钗布裙,将容颜稍作遮掩,准备以投靠北山脚下村落远亲的名义先行一步。
夜色中,几人再次检查了行装。那几块珍贵的地枯藤根被小心收好,青铜匣子则被沈文渊以秘法隐藏在马车的夹层之中。
次日,庐州城北的官道征集点,多了三名沉默寡言、手脚却看似利落的“流民”。而在同一天,一辆简陋的马车,载着一位面带愁容的年轻妇人和她“重病”的兄长,吱吱呀呀地驶向了北山脚下那个名为“靠山屯”的小村落。
草木皆兵,暗藏杀机。通往希望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北山皇陵,这个看似与星穹使者毫不相干的前朝遗迹,却因一种奇特的植物,成为了风暴即将汇聚的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