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历史的尘埃
静思苑几乎被故纸堆淹没。张清远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将江城及周边地区数百年来的地方志、水文记录、星象观测残卷、甚至是一些大家族秘而不宣的族谱和杂记,都悄然运送到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李默将学员们分成了几个小组,赋予了他们新的任务:不再是敲打金属或演算公式,而是像考古学家一样,在泛黄脆弱的纸页间,寻找任何可能与“规则变动”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要放过任何异常记载,”李默指导着他们,“无论是持续数年的干旱或洪涝,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异常的天象变化,还是大规模、原因不明的疫病或人口迁徙,甚至是民间流传的、无法解释的‘怪谈’在特定时期的集中爆发……所有这些,都可能是规则层面扰动在现实世界的投射。”
起初,年轻的学习者们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习惯了逻辑与公式,面对这些充满模糊描述和主观臆断的古籍,感到无从下手。但在李默的引导下,他们开始尝试用新的视角去阅读。
“看这里,”一个学员指着某本地方志上的一段记载,“‘景云十七年,冬,朔风暖如春,桃李反季而华,旬日即凋,民以为异。’ 这不符合气候规律,是否可视为一次微小的规则异常事件?”
“很好,”李默点头,“记录下时间、地点、现象描述,尝试将其与我们已建立的规则符号库进行模糊匹配,哪怕暂时找不到对应关系。”
另一个小组则专注于分析地质和水文记录,寻找地脉能量(在李默的框架下,可理解为某种地球物理参数的异常波动)的变迁史。
林莫带领的小组任务最重,他们负责将所有这些零散的、跨领域的信息进行整合,输入到李默搭建的一个初步的数据分析模型中。这个模型利用了他们从“β-7接口”获取的少量规则符号作为基准点,试图在漫长的历史时间轴上,找到现实世界异常事件与规则层扰动的关联模式。
工作繁琐而枯燥,进展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
“先生,”几天后,林莫带着一丝兴奋,将一份初步的分析报告递给李默,“模型显示,在大约一百二十年前到八十年前这段时间里,江城及周边区域,现实世界的异常事件记录,无论是频率还是强度,都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峰值。而在此之后,记录便开始逐渐减少,直至近五十年,灵气枯竭和诡异横行成为常态……”
李默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图表和数据。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个异常事件峰值期的中段,一个被多次提及的年份上。
“天启四年……”他轻声念出这个年号。在多份不同来源的记录中,这一年都显得格外突出。
《江城风物志》:“天启四年,夏,晦日夜,天现异光,其色玄紫,良久方散。是岁,禾黍无实,井水咸涩。”
《陇西李氏家传》:“天启四年秋,族中多人夜惊,言见幻影,医石无效,逾月方愈。祖宅地气似有异动。”
某位游方修士的残破笔记:“……天启四年途经黑山,感应天地灵机紊乱,如沸水翻腾,持续三日乃平,疑有异宝出世或大能斗法,遍寻无果……”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特定的时间点。
“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定位。”李默站起身,再次调出了矿区的三维结构图,他的手指点在矿区,乃至整个江城地区的地脉能量走向上,“如果‘天启四年’的事件是那‘第一道涟漪’,那么它的震中,最可能在哪里?”
他的目光沿着地脉能量的几个主要汇集点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所有能量流向都隐隐指向,却又在官方地图上是一片空白、恰好被矿区主要矿坑覆盖的区域。
“这里……”李默的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个空白处,“我们需要知道,天启四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张清远去而复返,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他甚至没有寒暄,直接压低声音道:
“李先生,赵峰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们在搜集古籍,已向副掌教进言,说我们‘暗查龙脉,窥探天机,图谋不轨’!副掌教虽未全信,但已下令,要我们即刻停止所有‘无关’研究,并要我明日去总部,当面解释一切!”
风雨欲来。
历史的尘埃刚刚拂开一角,现世的压迫已再次逼近。
李默看着地图上那个空白的点,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告诉他,”李默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研究的,从来都不是龙脉,而是拯救这座城市,乃至这个世界的……‘药方’。如果他们连找到病因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