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闷响，破庙东侧的干草堆突然燃起大火，火星子借着西风往民团这边扑，裴礼刚挥火把拍灭溅到袖口的火，就见二十多个黑袍人从树林里窜出来，手里的弓箭全拉满了。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为首几个黑袍人怀里揣着黑陶罐，抬手就往火墙里扔，罐子里的液体一接触火焰，瞬间腾起青绿色的火苗，还散发出刺鼻的腥气，正是昆仑墟邪水潭的邪水。
“不好！是反包围！还有邪水！”姜小电把沈含往身后一拽，自己举着砍刀挡在前面。
刚才还在庙门处厮杀的黑袍人突然撤了，转而往火墙那边退，黑风的笑声从火墙后传过来，粗嘎得像破锣：“姜团长，别费劲了！你们那点埋伏，早就被我们的项总首领算得明明白白！这邪水沾着就烧，看你们能撑多久！”
沈含攥着捆困邪符，手心全是汗。刚才按计划封死庙门时，他还以为这仗能赢，哪成想黑袍人不仅早留后手，还带了邪水来。
庙周密林里的硫磺火把已经烧了大半，烟雾呛得人直咳嗽，刘大章带着几个团员想往火墙薄弱处冲，刚迈出去两步就被火箭逼了回来，裤腿上还烧了个窟窿，他赶紧用地上的湿泥往火苗上捂，嘴里骂骂咧咧：“这狗娘养的黑袍人，竟玩这些阴的！”
“汪泉水！”姜小电突然喊，“你从北边土坡绕出去，找李团长求援！告诉他这里被围了，黑袍人带了邪水，让他多带些沙土和清水来！”
汪泉水应了声，把腰间的短刀往紧了掖，猫着腰往北边挪。
土坡上的草半人高，正好能遮身子，可刚爬上去没两步，就听见“咻”的一声，箭尖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他回头一看，一个脸涂着青灰的黑袍人正盯着他，手里的弓又拉满了，那人颧骨上有道刀疤，正是黑风的副手青面。
“是青面！”汪泉水心里一紧，早听说青面箭法准得吓人，去年陶赖昭古城有个民团弟兄就是被他一箭射穿了喉咙。
汪泉水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往下跑，刚到坡底就觉右腿一麻，低头看时，箭已经穿透了裤腿，血顺着小腿往下流。
更糟的是，箭头上沾着的黑液正顺着伤口往肉里渗，伤口处瞬间传来灼烧般的疼。
他咬着牙把箭拔出来，用布条胡乱缠了缠，躲到块大石头后面，心里急得冒火，李团长要是赶不来，别说救弟兄们，自己这条腿怕是都要废了。
破庙这边，姜小电已经和青面交上了手。青面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刀身上还涂着层黑油，每一刀都往要害砍，姜小电被逼得连连后退，胳膊上被划了道口子，血瞬间渗了出来，伤口一接触空气就火辣辣地疼。
沈含想上去帮忙，却被两个黑袍人缠住，这两个黑袍人手里的短棍上缠着红布，一甩就有火星子冒出来，像是邪术道具。
沈含扔出去两张困邪符，符纸一碰到短棍就烧了起来，才勉强逼退对方。
“团长！硫磺快没了！还有弟兄被邪水烧到了！”杜文武在后面喊，手里的火把只剩个火星子。
他刚把最后一点硫磺撒在身前，就有个黑袍人举着沾了邪水的火把扑过来，他赶紧用火把去戳，黑袍人惨叫一声退了回去，衣服上着起了青绿色的火，滚在地上半天都灭不了。
杜文武趁机往那黑袍人身上补了一刀，却发现对方怀里掉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些用朱砂画的邪符，符纸上还画着和破庙墙角一样的三角记号。
姜小电心里清楚，再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他往火墙那边看了眼，火光里能看见黑袍人的身影在来回晃动，估摸着得有五十多人，而且还在不断往火墙里扔邪水罐。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喊弟兄们集中突围，就听见南侧密林里传来哨声，三短一长，是陈怀夏的信号！
“怀夏来了！”姜小电心里一喜，果然看见陈怀夏带着十几个团员从密林里冲出来，手里的秋字勘探锤砸向黑袍人，锤身上的“秋”字遇邪祟泛着微光，一锤就把个黑袍人的弯刀砸飞了，还顺带震碎了对方手里的邪水罐。
郑三营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两个布包，一个装着草药，一个装着沙土，见着受伤的团员就往伤口上敷草药，再用沙土压灭身上的小火。
“嫚砚让我来支援！她怕黑袍人带邪术道具，特意让我把勘探锤带来了！”陈怀夏一边打一边喊，“东边火墙地势低，我带了湿麻布和沙土袋，咱们从那边冲出去！”
姜小电点点头，赶紧让人往东边退。
陈怀夏把湿麻布分给众人，自己带头往火墙冲，麻布一扑到火上就冒起白烟，他趁机踹开个缺口，喊着：“快跟我走！郑三营断后！”
可刚走出去两个团员，青面就带着五个黑袍人追了上来，这五个黑袍人手里的弓箭上都涂了邪水，往缺口处射。
陈怀夏赶紧用勘探锤挡，箭杆断成两截，可邪水滴在锤身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起黑烟。
郑三营见状，赶紧把手里的沙土袋扔过去，正好砸在青面脸上，趁着青面躲闪的功夫，又拉着两个团员冲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陈怀夏身后的一个团员突然惨叫一声，回头一看，那团员的腿被邪水箭射中，正往骨头里渗，青绿色的火苗顺着裤腿往上爬，陈怀夏赶紧用勘探锤把那团员的裤腿砍断，再用沙土压灭火苗，可那团员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栖云观里，林嫚砚正站在窗前，胸口的血玉突然发烫，比之前感知邪祟时还要烫，甚至隐隐传来震动。
她往破庙方向看，虽然看不见火光，可血玉的反应让她心里慌得厉害。刚才如尘传回来信号，说一切正常，可她总觉得不对劲，陈怀夏早上发现的马蹄印，还有卖货郎的异常，哪能这么快就没事？更让她不安的是，血玉的震动频率，竟和上次在昆仑墟感知到项空城时一模一样。
“玄通道长，”林嫚砚转身，“麻烦您画十张灭火符和五张驱邪符，让清玄和守一送去破庙。我总觉得那边不仅有埋伏，项空城说不定还派了会邪术的人去。”
玄通道长点点头，从袖筒里掏出黄纸和朱砂，手指飞快地画着符，一边画一边说：“这邪水潭的邪水霸道得很，普通水火都难灭，得用驱邪符配合硫磺才能压制。清玄和守一去的时候，让他们多带些硫磺粉。”
清玄和守一接过符和硫磺粉，刚要走，剑霄道长就匆匆进来了：“嫚砚，不好了！栖云观西侧的山道上发现了黑袍人的踪迹，怕是要偷袭！现在观里只有我和凌渊、知常两个弟子，还有小尘，要是被偷袭，不仅栖云观保不住，石头城子古城的后方也会受威胁！”
林嫚砚心里一沉，确实，栖云观是抗邪势力的核心据点，要是被占了，项空城就能从龙镜山直接攻进石头城子古城。
她想了想，对剑霄道长说：“您让凌渊和知常去西侧山道设伏，用玄通道长画的驱邪符当陷阱，小尘留在观里守着，要是有动静就敲钟示警。我留在观里，用血玉感应破庙和山道的情况，要是哪边危急，我也好及时想办法。”
剑霄道长应了，转身出去安排。
林嫚砚走到地图前，手指在破庙、栖云观和石头城子古城之间画了条线，心里盘算着：要是栖云观和破庙同时遇袭，项空城的目标肯定是石头城子古城，他想趁机把抗邪势力的兵力分散，再逐个击破。
她想起陈怀夏早上走的时候，还攥着她的手说“我会护着你和古城”，心里更慌了。
她把血玉从胸口摘下来，双手捧着，闭上眼睛，她想用血玉的力量感应陈怀夏的情况，可刚一集中精神，血玉就突然发出蓝光，而且光的方向，竟然是昆仑墟！
更奇怪的是，蓝光里还隐约映出个影子，像是个被绑在石柱上的人，穿着和阿禾姥姥一样的衣服！
林嫚砚猛地睁开眼，心里咯噔一下。昆仑墟是项空城的老巢，血玉怎么会往那边发光？还映出人影？难道阿禾姥姥被转移了？还是项空城在用邪术操控血玉？
她刚要细想，就听见外面传来小尘的喊声：“林姑娘！清玄道长他们在龙镜山南侧小路遇到支队伍，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嫚砚赶紧出去，就见小尘手里拿着个纸条，是清玄用炭笔写的，字迹潦草：“遇十余人，着山民服饰，携刀具，行迹可疑，其中一人腰间有三角记号，暂未动手。”
林嫚砚攥紧纸条，心里更乱了。三角记号！和破庙墙角、黑袍人邪符上的记号一模一样！这支队伍肯定是项空城派来拦截的，可他们为什么要伪装成山民？难道是想混进栖云观？还是想等清玄和守一过去后再偷袭？要是清玄和守一被拦住，破庙那边就真的没救了。
她回头看了眼血玉，蓝光还在闪，而且比刚才更亮，映出的影子也更清晰了，能看见那石柱旁边还有个黑袍人，手里拿着个沙漏，像是在倒计时。
破庙这边，陈怀夏已经带着姜小电和七个团员冲了出去，可还有十三个团员被围在里面，其中五个还受了伤。
青面拿着沾了邪水的弓箭，正对着被困的团员喊：“项总首领说了，只要你们投降，交出秋字锤，就留你们一条活路！要是不投降，今天就把你们全烧成焦炭！”
被困的团员里，杜文武咬着牙喊：“别做梦了！我们就是死，也不会投降！更不会把怀夏哥的东西给你们！”
他刚喊完，就有支邪水箭射过来，正好擦过他的肩膀，伤口瞬间起了层水泡，疼得他直咧嘴。可他没退，反而捡起地上的短刀，往最近的黑袍人冲过去，一刀捅在对方的腰上。
陈怀夏想回去救，却被姜小电死死拉住：“不行！现在回去就是送死！黑袍人还在往火墙里扔邪水罐，里面的弟兄们还能撑会儿，咱们得赶紧找李团长，只有他能救弟兄们！”
陈怀夏看着火墙里的弟兄，心里像被针扎一样。他摸了摸怀里的阳玉佩，又想起林嫚砚的叮嘱，“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人”，最终还是跟着姜小电往西北侧小树林跑。可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破庙的屋顶竟然塌了，青绿色的火苗从屋顶的缺口里窜出来，还夹杂着团员们的惨叫声。
“弟兄们！”陈怀夏红了眼，挣脱姜小电的手就要往回冲，同时看见李团长带着二十多个团员从树林里冲出来，老马手里还拿着面铜锣，一边敲一边喊：“黑袍人别嚣张！咱们的人来了！都给我往火墙里扔沙土袋！”
青面见势不妙，赶紧让人撤。李团长带着人追了上去，姜小电和陈怀夏则赶紧去救被困的团员。
他们用沙土袋压灭火墙，再用砍刀劈开路，扒开瓦砾，可只找到七个受伤的团员，杜文武和另外五个弟兄，竟然不见了踪影。
更奇怪的是，瓦砾堆里还发现了个被踩碎的邪符，符纸上的字迹和卖货郎之前掉的纸条字迹一模一样。
陈怀夏蹲在地上，捡起块染血的布料，是杜文武身上穿的粗布衫，布料上还沾着邪水的腥气。他攥紧布料，心里一沉。这时候，郑三营突然喊：“怀夏哥！你看这个！还有这个！”
陈怀夏抬头，就见郑三营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支箭杆上刻着“项”字的邪水箭，还有个半露在瓦砾外的布包，打开布包一看，里面竟是些民团的布防图，上面还有用朱砂画的圈，正好是民团埋伏的位置。更让人心惊的是，布包上还绣着个“汪”字，是望江崖古城民团团员汪泉水的！
“不好！”陈怀夏突然站起来，“汪泉水是内鬼！他根本不是去求援，是故意引咱们往小树林跑，好让黑袍人把杜文武他们带走！嫚砚说血玉往昆仑墟发光，项空城肯定在搞鬼！杜文武他们，说不定被汪泉水引去昆仑墟了！”
姜小电也慌了，要是汪泉水是内鬼，李团长那边也可能有危险。他刚要喊人去追，就听见远处传来狼烟，不是一处，是两处！一处是栖云观的方向，另一处，竟然是石头城子古城的方向！
栖云观里，林嫚砚看着远处的两缕狼烟，一缕来自栖云观西侧山道，另一缕竟来自石头城子古城方向。
她赶紧把血玉戴回胸口，刚要出去支援山门，就见剑霄道长的三弟子凌渊浑身是伤地跑进来，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林姑娘！黑袍人太多了，还有会邪术的，扔邪水罐烧山道，我师弟知常被他们抓了！师父让您赶紧从后山密道走，去石头城子古城护着百姓！”
林嫚砚摇摇头，指尖攥着血玉的绳结：“我不能走。栖云观是龙镜山的制高点，后山密道连着石头城子古城的南城门，要是被黑袍人发现，古城就成了活靶子。知常我得救，观也得守。”
她说完就攥紧血玉往山门跑，刚到门口就见个黑袍人举着沾了邪水的刀冲过来，刀身上泛着青绿色的光，还往下滴着黑液。林嫚砚赶紧往旁边躲，刀“哐当”砍在门框上，木屑飞溅，还冒起“滋滋”的黑烟，那黑液滴在地上，竟把青石板蚀出小坑。
就在这时，胸口的血玉突然发烫，红光顺着她的指尖漫出来，在身前形成半透明的护罩。黑袍人再往前冲，被护罩弹得后退两步，手里的刀都震得脱了手。林嫚砚趁机捡起地上的松木棍，棍头刚碰到血玉的红光，就也泛着淡红微光，她握着木棍往黑袍人身上打去，木棍碰到黑袍人肩膀，对方竟像被火烫似的惨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
可没等她喘口气，黑袍人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三个黑袍人从两侧的偏殿冲出来，手里还抬着个黑铁笼，笼子里蜷缩着个人，正是知常！他的道袍被邪水烧得破破烂烂，脸上还有几道血痕，见着林嫚砚，虚弱地喊了声：“林姑娘，别管我……”
为首的黑袍人踹了铁笼一脚，冷笑着说：“林嫚砚，把血玉交出来，再放下武器，不然就把这小道士扔到邪水罐里！你也瞧见了，邪水沾身，可是连骨头都能烧化！”他一边说，一边让人把铁笼往旁边的火堆旁挪，火苗舔着铁笼，知常的脸被烤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
林嫚砚心里揪得慌，知常是剑霄道长最疼的弟子，要是出事，她没法跟剑霄道长交代；可要是交出血玉，不仅栖云观保不住，石头城子古城的百姓也没了保障。
她攥着血玉的手更紧了，血玉像是感知到她的两难，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红光比刚才亮了一倍，映得整个山门都发红，而且红光的方向，正对着石头城子古城，那边的狼烟，又浓了些，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与此同时，昆仑墟的邪王殿里，项空城正坐在黑石王座上，手里转着个青铜沙漏。沙漏里的沙子只剩薄薄一层，顺着细缝往下漏，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看着殿外飘进来的黑烟，嘴角勾起冷意，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倒计时。
殿后的黑布帘被风吹开一角，能看见里面绑着三个人：陶赖昭古城民团团员江尚由，被捆在石柱上，嘴被布条堵着，眼里满是怒火；石头城古城民团团员沅汝男，靠在墙角处，右腿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的布包被扔在一旁，里面的民团布防图上，还沾着伪造用的朱砂印；还有个望江崖民团的团员，是之前突围时被抓的何太吉，他的胳膊被邪水烫伤，正昏昏沉沉地低着头。
“林嫚砚倒是硬气，”项空城低声自语，指尖捏碎了沙漏里最后一粒沙子，“可她再硬气，也护不住两处周全。栖云观被围，古城东门告急，还有她在意的人在我手里，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黑袍人的禀报声，声音里带着兴奋：“项总首领！石头城子古城东门的守军快撑不住了！咱们的人已经攻到城门洞里了！”
项空城站起身，黑色的袍角扫过王座下的骷髅装饰，他走到殿门口，望着远处石头城子古城的方向，眼里满是阴狠：“走，去看看。我倒要亲眼瞧瞧，双脉守玉人没了古城、没了同伴，还怎么跟我斗。”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嫚砚胸口的血玉，红光已经亮得刺眼，红光里竟隐约浮起个模糊的身影，是阿禾姥姥！她穿着熟悉的蓝布衫，站在一片白雾里，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可林嫚砚听不清，只能看见阿禾姥姥的手，指向栖云观后山的方向。血玉的红光顺着那个方向飘过去，在地上映出一道淡红的痕迹，像是在为她指引路径。